唐捐的办公室,余驰跟他母亲坐在沙发上等,门一开,俩人同时抬头,余驰笑着冲唐捐扑了过来,还是昨天的彩虹兜帽,哥哥,你真的是律师啊。
唐捐笑着刮他的鼻子,说不会骗他。
“苏覃,麻烦带瓶水,再拿瓶可乐,都要常温,刷我的工号,谢谢。”
苏覃说完不客气就走了,余驰笑着说谢谢哥哥,旁边的母亲站起身说谢谢。
唐捐让他们别客气,这才看清他母亲的脸,三十出头的年纪,齐肩的黑发挽在耳后,皮肤发黄,圆脸,单眼皮,眼睛不大,两手握在一起,手背上都是划痕,指甲周围长满了倒刺,有的刚结了血痂,右手的食指跟中指的指甲盖上缠着创口贴。
苏覃把水送来就出去了,说言律打的那个明星官司赢了,明星带着小男友过来送锦旗,他也去凑凑热闹。
余驰抱着杯子坐在沙发上喝可乐,唐捐跟他母亲了解案情。
余驰的父亲叫余阳,三年前从村里出来在城郊的兴邦电子厂打工,经手的都是时下最流行的苹果手机,每天都是车间跟宿舍两点一线,只有过节时才出来下顿馆子,给家里寄点钱。他为人不善交际,三年就混了个线长,管理一条生产线的工作进度。
死者叶青,是线上的女工,比余阳晚来半年,丈夫出车祸双腿被截肢,她一个人撑起家里的开支,刚来厂里那年三十二,属于天生丽质,不涂不抹在人群中也是最打眼的那个,个子只有一米六,但身材丰腴,最普通的工服也显得别有一番风味。
车间的工作简单枯燥,工人们都喜欢唠嗑解闷,开点儿黄色玩笑,叶青也自然而然成为他们的讨论对象,其他线上的人也跟着起哄,越说越离谱,甚至当众邀请叶青共度良宵。
面对众人的调戏,叶青只当听不见,继续干手里的活,沉默带来的是更加肆无忌惮的调戏,有人竟然当场吃起了她豆腐,叶青自然不应,给了那人一巴掌,男人突然暴跳如雷,说叶青就是闷骚,指不定晚上在宿舍自己摸自己,碰她是看得起她,别以为自己跟天仙似的,谁都愿意舔她。
叶青当场大哭说自己没有,男人顺势要捏叶青的脸,被余阳拦了下来,说出门在外都不容易,得饶人处且饶人,男人又爆了几句国粹,闷头干活了,没过几天,男人就被调走了。
叶青知道,是余阳跟主管反映了情况。
后来余阳当了线长,也很照顾叶青,车间都是两班倒,而叶青只上白班,过年留厂有三倍工资,很多工人都想留下来,厂子一般只留男的,叶青找到余阳,说自己也想留下来,多赚点钱,余阳应了。
俩人关系处得不错,但也仅仅是同事关系,没有其他。
去年腊八节,叶青□□躺在宿舍的床上,被舍友发现时已经断了气,警察在其□□内发现了精斑,经过鉴定确认了犯罪嫌疑人,余阳。
面对铁证,余阳坚决不承认□□杀害了叶青,一个月后,案件开庭,法院给余阳指派的援助律师在庭上只重复四个字,没有异议,最后法院判余阳无期徒刑,赔偿受害人家属35万元。
徐凤不相信他老公会□□杀人,提起上诉,之前那个法院指派的律师说已成定局,他无能为力。余阳□□致人死亡的事情传到了村里,老两口整天不敢出门,余驰在学校也被人欺负,说他是□□犯的儿子,小孩子一度想不开,跳了村里的水库,幸好被路人救起,才拣回一条小命。
徐凤没办法,带着孩子来到北京,白天在超市当收银员,晚上去饭店洗碗,她知道请律师要花很多钱,就拼命地干活,余驰也是想减轻点负担,才摆地摊卖泰迪熊。
唐捐听完脑仁嗡嗡作响,这无异于翻案啊。
徐凤讲完低下头,嘴里嘀咕着,我不相信我老公会做对不起我的事儿,更不相信他会杀人。
唐捐心一晃,想到了自己,没有谁会相信自己的亲人会杀人,犯下死罪,但就目前的信息可以确定,余阳跟叶青的关系肯定没有徐凤说得那么简单,没有证据,警察也不会随便抓人,法院也不会轻易给人定罪。
“这样,我先考虑一下,确定要接给您打电话,成吗?”
“您一定要救救我老公啊,他真的没有杀人,更不会做那种事。”徐凤“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对着唐捐磕头,地板砰砰作响,唐捐赶紧把人扶了起来。
余驰放下可乐也跑了过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仰着红扑扑的小脸看唐捐:“哥哥,你一定要救救我爸爸,他答应陪我一起去游乐园的,你一定要救救他。”
小孩子眼泪汪汪,唐捐把人抱起,看着母子俩,很难为的样子:“警察那边不会随便定案,法院更不会随意给人定刑,我帮您问一下我们资深的律师,探讨一下辩护方向,确定接跟您说,这样也是对您老公负责。”
“您的意思是我老公有救了是不是?”徐凤一脸期待看着唐捐。
唐捐把余驰放下,捏捏眉心:“我目前还没有看到案宗,也没有跟余阳会面,很多细节还不清楚,如果他真的□□了叶青,致其死亡,我们会根据相关法律条律,维护他的合法权益,为其做轻罪辩护。如果经过调查,他真的是被冤枉的,我们也会为他做无罪辩护,但最后是否真的可以救他,还是要看法院的判决,我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为他辩护,不能做百分百的保证,您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律师尽人事,最后还得听法院的,他们才是最大的官。”
徐凤抹了一把眼泪,从胸前的红色挎包里掏出一个信封,塞到唐捐手里:“这里有一万块钱,我从我老公的卡里取出来的,我知道这肯定不够,您先拿着,其他我发了工资再补给您,成不?”
看着手里一厚沓的钱,唐捐心被狠狠锤了一下。
“您等我消息。”
收了钱,唐捐送走母子俩,上楼找张万尧,苏覃告诉他张律那会儿走了,唐捐给人打了电话,打车来到宴庭,院子里空空如也,他直接进了正房,喊了几声老板没人应,坐在沙发上等。
估摸着有十来分钟,从里屋走出来一个男生,一头棕色的软毛耷拉着,只穿了件宽松的白衬衫,对他来讲有点儿肥,遮住了屁股,隐约能看见里面的白色平角内裤。
“你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