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安了烟雾报警器啊,你丫悠着点儿,别再把消防队给招来,上次就罚了五百。”蓝陌一边驱赶眼前的烟,屁股往远处挪了挪,只想离这个老烟鬼更远一些。
“我拆了,别装了。”张万尧把烟摁灭在手边的黑瓷盘里。
“下次街道办过来找茬儿你去应付。”
“唐律打算做哪个方向?”
张万尧不接蓝陌的话,把问题抛给了唐捐。
“刑辩。”
“之前做什么?”
“经济纠纷。”
“为何突然改赛道?”
“还是觉得刑辩更适合我。”
俩人一问一答,蓝陌见缝插针,搭上了话。
“老张,唐律在刑辩方面算新手,你多带带,我先走了。”
蓝陌屁股刚离开沙发就被张万尧给吼住了,尧庭四百多号律师,整天忙得跟无头苍蝇,让合伙人带孩子,这事也就蓝陌干得出来。
“我不收徒弟。”
张万尧下完圣旨,转身就进了更衣室,留下的俩人大眼瞪小眼,蓝陌走到唐捐身边准备安慰,唐捐站了起来,笑着说没事儿。
蓝陌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今天有事儿,明晚给他接风,唐捐说不用了,蓝陌说他徒弟明天回来,让他俩见见。
唐捐回了个好,去办公室简单收拾了一番,回到家刚赶上日落,漫天的晚霞,像是一场盛大的欢迎仪式。曾经只有一扇大铁门的小区,如今修了白色的欧式拱门,保安亭周围种满了红色的月季。
他拉着行李箱往进走,时不时有学生抱着篮球从身边呼啸而过,保安大叔把脑袋探了出来,问他住几单元几零几。
“三单元402。”
“呦,那屋子好些年没住人了,没听说要租啊,您这是?”
“我是屋主的儿子,唐捐。”
保安大叔盯着唐捐看,像是许久未见的故人,很快从保安亭走了出来,一把抓住唐捐的手,眼眶红了。
“小唐,你都长这么大了,比你强叔高一个头,咋突然回来了?”
当初年轻气盛的小伙儿,如今年过半百,脸上也富态不少,强叔如果不说,唐捐指定认不出来。
“回来上班。”
“准备待多久啊?”
“不走了。”
“好好好,不走了就好,你妈她......”
强叔话说一半面露难色,身边有人经过,唐捐把行李箱拉到自己身前。
“强叔,我回去收拾一下东西,大门有密码吗?”
“哎呦,你们那栋楼的密码锁坏了,物业正找人修呢,估摸得过两天才能用。”
“好,谢谢强叔,我先上去了。”
“行,你先回去收拾。”
人走远了,强叔还一直盯着唐捐的背影看,被路过的大爷拍了肩膀。
“盯着人孩子看啥呢,给小慧相对象啊?”
“唐辙他儿子回来了。”
“我记得唐主任在号子里自杀那年,他儿子也就十岁吧,整日抱个三弦跟祁二在南门卖唱,不知道还以为他是祁二的孙子呢。”
大爷话刚落个尾音,身边的白色吉娃娃“汪汪”叫了两嗓子。
“这两天查得严,证办了吗?”
“没呢,□□要打针,它这身子骨,打完直接给送走了。”
小东西又嗷嗷了两嗓子,强叔直摇头,生无可恋。
楼高七层,没有电梯,唐捐提着行李箱爬到四楼,深红色的铁门上喷着白漆,杀人偿命,年代过于久远,漆都掉色了。掏出钥匙,门吱吱扭扭打开,刚进门就踩到什么东西,屋子里漆黑一团,霉味直往鼻子里灌,唐捐打开手电筒,是一封黄皮信,落满了陈年老灰。
他把行李箱放好,去玄关开了电闸,打开客厅的灯,屋子里一片暖光,家具上蒙的白布早已发黄发旧,落满了灰尘,一碰就碎成了渣,墙壁上挂满了蜘蛛网。
他撕开信,里面只有一句话,唐辙不是自杀,明天下午三点,新街里咖啡馆。
看着陈旧发黄的信纸,唐捐脑子里闪现张万尧那张脸。
“我爸不可能杀人,你为什么停止辩护,为什么?”
时光倒回到十五年前,千禧年的北京城,过了春,天还特别冷。天上飘着鹅毛大雪,十岁的唐捐在法院门口拽着张万尧的律师袍嘶声力竭,张万尧刚想开口,被身边另一位年长的男律师拉走。
他们坐上一辆黑色大奔,唐捐在后面追着跑,摔倒了又爬起来继续跑,脑门儿跟膝盖都是血,母亲在后面追,让他别跑了。
他不听话,最后被交警抱起,交给了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