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部被掏空用作壁炉的立柜上,一支被折断的白色山茶花安静地绽放着。
好在不是百合,荒诞的念头首当其冲地涌上来。
年轻女人眨了眨眼,盯视了有一会儿,忽的扬起了个意外却欣喜的笑容。“你还留着啊?可见斯内普教授对魔咒的运用相当精进了。”
斯内普抓取足够两人抵达另一端的飞路粉,示意眉眼俱笑的姑娘过来。压制住不合时宜的点评嘲讽,也是安琪这些日子以来,教授给他的功课。
壁炉里燃起漆绿色的焰火,伴随着劈啪作响声,陈旧腐朽的房屋再次恢复死一般的沉静。固执的静候男女主人再次造访。
阔别了两个月的地窖,还是她记忆里的阴冷幽暗。那盆角落里的长角蟾蜍,惫懒地不愿挪动一点,却有精力把盛纳它们的水搅得更混。
安琪还清楚的记得最后一次造访这间办公室,胸口是如何的憋闷忧虑。只希望挺过这一关时,他能少受些折磨。
斯内普不动声色地给莫名怔楞的姑娘施了个清洁咒,不可避免粘上泥点的漆面小皮鞋重新焕亮。发梢蹭沾的灰尘也被细致的去除。
斯内普将手上提着的行李放到圆桌空沿处,正想叫过饶有兴致打量的安琪,去到二楼魔法史教室旁废弃数百年的办公室。看是否还有整理打扫的必要。
就被左手臂上传来的剧烈灼烧感催促,只来得及嘱咐她留在地窖。便应黑魔王的召唤,将魔力注入被布料遮挡的丑陋印记,去到了他的身边。
安琪将书本上的沙漏倒置,看着细砂簌簌从狭小的交错口里落下,极浅的铺了原本盛满上端的斗形容器里一层。
最后一粒沙子垂掉进孔洞里,壁炉恪尽职守地散发着并不炽热的温度。即使这间办公室空无一人。
金发女人并没有在二楼楼梯口止步不前,而是继续攀爬着,一路笃定地上到了八楼。
纵使暑假学生和教职工们都离开了霍格沃茨,这座城堡依旧为不知什么时间会造访的孩子燃起灯火。
她找到了那张图案滑稽的巨怪棒打傻巴拿巴的挂毯,背对着它走过面前的白墙。‘我要找一个能够藏东西不被轻易发现的地方。’当第三次经过时,墙面上赫然浮现出一扇刻着神秘浮雕的大门。
等安琪看到门里的杂乱景象时,由衷地感叹一句这些孩子们的课余生活异常丰富:气孔坚硬已然风化住的半截法棍、摔破到只剩下个深色底座的占卜水晶球、得了T的肿胀药水论文、被啃咬掉三分之一的糖状羽毛笔······
没有格雷女士的帮助,无疑使找寻工作增加了不小的难度,尤其要一件件翻看这些,或许早就被主人们遗忘的东西。
在合上那扇玻璃柜门后,她转了转手腕,逡巡地看向查探了四分之一的房间,暗叹了口气。
有求必应屋此时倒不坠其名,给疲累的造访者一个软塌的沙发。
极为偶然的,在从单人沙发上起身时,后跟似乎碰到了什么硬物。年轻女人皱眉低头望过去,一个深褐色的木匣孤零零地搁置在那儿。
安琪依旧没摘下龙皮手套,将颇具年代感的古铜色锁头拨开,勾着边沿掀起盒盖,苦苦寻觅的冠冕静谧地安放着。
钴蓝色的宝石熠熠闪耀,底部垂落两枚水滴状晶石。从正中傲然挺立的银制鹰首,向外发散出七道细密纹理,各自嵌满大小不一的渐变帕拉伊巴碧玺。是不容忽视的神圣璀璨。
安琪也短暂体验到了被邪恶声线诱惑的经历,‘戴上它会获得无与伦比的智慧与能力,一切迷惑未解的知识都会匍匐在你的脚下——来,拿起它!’
理智显然占据上峰,安琪把施过无痕伸展咒的珍珠手包打开,漂浮着将拉文克劳冠冕丢进去,轻旋搭扣一气呵成。
有了足够的筹码,她相信这份交易会按照设想的轨迹进行。
“还没祝贺你和西弗勒斯的好事,要来一点蜂蜜糖吗?”花白的胡子上系了个银色的铃铛,跟面前的新同事分享最新款糖果。
安琪捏起了一块剥开橙黄色的包装纸,送入口中,鼓起半边脸颊含化着。
“我还记得去年圣诞舞会上,令人难忘的一支舞。”睿智充满故事的蓝眼睛含笑地眨了眨,她该说很荣幸给大伙创造了八卦谈资吗?
“谢谢您校长,”迫切地想把话题拉回正轨,金发女人尽量摆脱那粒糖块带来的影响,舌尖把它推到左上位置。口齿清晰地说明来意:“冒昧来访是想与您做个交易,希望我们都能从中获取自己想要的东西。”
邓布利多原本只当年纪尚小的姑娘在寻求庇护,或者说是对伏地魔强行占据马尔福庄园的不满。而看到从那只手包里漂浮出的瑰丽头冠时,他的脸色骤然严肃。
冠冕平稳的降落在那架喷出银色雾气的装置前,“这是我的诚意,您可以这么认为。它有能迷惑人心的力量,阴测测的更像是从中寄存了一个人。”对上那双眼睛,安琪不急不缓的说着。“我猜您需要它。”
“那么,孩子。能告诉从哪里得到它的吗?刚才你提到的被迷惑,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战胜了它。”用那根多个结疤凸起的魔杖施展了数个检测魔法,无一不证实了他的猜测。
安琪平静地笑了笑,“这座城堡潜藏着许多秘密,它只是其中一个。里面的声音许诺的,并不是每个人都想得到的,至少对于我而言有更重要的。”
邓布利多鼓励地看向她,“是什么呢?安琪,允许我这么叫你吗?”“请便,邓布利多校长。这也是我造访的原因,没有无缘无故的帮助。您经历过太多事情,应该再明白不过这个道理。”安琪始终保持着和缓的语调。
邓布利多颔首示意她说下去,“您应该通过某些方式或人,知道了他侵占了我的家,还把这作为一种可笑的恩赐。”安琪陈述着双方已知的信息点。
年迈的校长了然道:“是在担忧家人们,”“没人希望从小生长的地方被糟践成了那种样子。”安琪眼神暗了暗,而后坚定地看向红木桌后的邓布利多,“我需要您的承诺——一切结束后,确保我所有的家人安然无恙。”
“你已经知道了。”“如果不清楚自己丈夫早出晚归是真正在为谁做事,不就太失职了吗?”女人的语气有隐隐的抱怨。
邓布利多明显听出来了。“对于浪费了西弗勒斯的私人时间,打扰到你们的生活我很抱歉孩子。”安琪试图拉回正事,“我可以提供的除了这件东西,还有些作为魔法史教师备课时挖掘出的讯息。当然为了保证交易顺利进行,会在我认为必要时透露。”
即将又一次浴火重生的凤凰福克斯,梳理着所剩无几的光秃羽毛。侧头注视着霍格沃茨的现任校长和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新任教授相互承诺着,即使没有所谓见证人,铭记在心中的契约依旧生效。
二楼魔法史办公室,施了数个清理一新加上厨房里的家养小精灵们清扫整理后。总算能腾出空位,安顿可怜的新教授和教案书稿们。
但卧室却早就在数个世纪前,就告别了该有的设施。床体只剩下四个立柱,如果那条毫无支撑的布料也能称作沙发的话。宾斯教授生前真是足够简朴。
谢绝了重新择取一间空置房间作为卧室的好意,现在这个结果也是安琪喜闻乐见的。即便休息时要上下三层楼的高度。
在女主人将少量的衣物悬挂进衣柜,正皱眉打量这间极符合男人审美的卧室时,怒气冲冲的斯内普一把推开了房门。
“你是骨子里潜藏的愚蠢鲁莽上涌到脑子了吗?!谁让你这么做的?仅凭天真盲目的轻信,就交托自己的一切??你清楚现在最该干的是什么吗?安安分分地躲起来,别让任何人有机会盯上你!”斯内普回忆起,刚才邓布利多笑眯眯的讲述着有关爱的小插曲,只觉得胸腔里从未有过的愤怒。
“永远不要怀疑马尔福做生意的头脑,即使对上一个魔法界最德高望重的巫师。”安琪眨了眨眼,很久没看到被惹怒的情绪以及犀利的语言出现在男人身上了。“我给自己留有余地,才不会那么傻得把整个人赔进去。”
斯内普看她仍饶有兴致地用精湛的变形术,给自己找了个舒适的沙发靠枕。怒气快要化为实质,“你那所谓的‘交易’,只会给所有要保护你的人添麻烦。自以为是,故作聪明!别忘了是什么让你不得不放弃那些纯血适龄男生,跟我牵扯到一起。那漏洞百出的大脑,随时会要了你的命!”
安琪抬眼对上那双漆黑的眼睛,“你以为不被允许出房门的那半个月我在干什么,他只能看到——我想让他知道的东西······我以为自己表达的很清楚了,和你牢牢捆绑在一起是我心甘情愿的。”
“至于在那之前,你都对那个人说了什么话,才让他有了这种认知,就不是我能左右的了。不过顺水推舟而已,将虚浮的人选具象化。”望着依旧怒不可遏的男人,叹了口气起身走向他。无视斯内普剧烈起伏的胸膛,双手穿过他飘逸低垂的肘侧袍角,环抱住男人的背部。
再启唇的每个单词都清晰地钻进他耳朵里,“我不希望由你一个人面对所有,起码留有喘息的时间。不至于在休息时还要提防枕边人。”斯内普听到她揶揄道。
“我知道你们都想尽可能让我远离危险。可我姓马尔福,也是你的妻子。不可能只是缩在安全屋眼睁睁的看着,如果你们中任何人出了事——”安琪将脸侧贴紧粗糙却温暖的布料,“我会是你的退路,并肩而行的战友,可以安心将后背留给我的、你最亲近的人。无论你去哪儿,我都会和你一起。”
其中一颗激烈跳动的心脏,逐渐与另一颗频率趋同。斯内普从鼻子里呼出口气,埋在胸膛前的金色脑袋上几缕,因磨蹭挑起的头发随之动了动。
地处城堡底端没有阳光的报时,似乎也是件好事。这个拥抱持续了多久,大概只有沉浮游弋的湖底生物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