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我看错航班号和行李号,不小心拿了你的行李箱,可以麻烦你在B出口等等吗?”
“哦,好吧。”
江壹瑜长吁口气,果然被拿错了。
挪着沉沉的步伐往B出口方向走,当下她连看个指示牌都略显吃力,可祸不单行,福不双至,网约车司机打电话来,取消了订单。
从B出口走出,她站在遮蔽物下等着外国人,北风烈烈,携雪拂来,一阵凉寒过。
江壹瑜猝不及防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两边,再次抬头时,空荡无人的街道边多了辆宾利标志的黑色轿车。
黑色轿车闪烁着车灯,在黑夜里格外刺眼,似乎是要她走过去。
江壹瑜条件反射地抬手挡住眼睛,挪开手后,眼前街景呈现出层层叠影,那辆轿车带来不安感从心底开始躁动,她以为是累坏了,想着拿到行李箱后便赶紧回家,没多思虑,脱了下挎包举到头顶,踏着快步往车的方向走。
白色板鞋踩在薄雪上吱呀作响,等她走到车前,才站稳脚步,一道红影从头顶坠落,紧接着是“哐当”声响。
江壹瑜忙不迭弯下腰身去捡摔到地上的手机,手机屏幕裂痕如伤,整整五六道,江壹瑜欲哭无泪,喉间一度哽咽,飞灾横祸的一夜,老天爷都在针对她。
“那个,你好……我是江壹瑜,来拿我的行李箱。”
江壹瑜歪歪斜斜站起身,说明来意,屈起手指想要去敲贴着厚厚防窥屏的车窗。
可车窗落得比她的动作快,路灯白光泄入,不偏不倚,落到坐在角落里的男人身上,只是短短一霎,江壹瑜便觉得那忽然打扰的灯光霎时驱散车里的阴霾,也是在这一刻,她看清了男人的面容。
贺纪泽双手抱臂,头埋的很低,听到声响,他徐缓抬起看向她,幽如古泉,静若死潭,白色西装没把他变成天使,反而衬的更像伪装恶魔,毫无血色的薄唇弯起,不像是在笑,倒生出几分奇谲瑰丽的意味。
有那么几秒,江壹瑜呼吸完全凝滞,她全身绷紧,往后退了五六步,后背撞到路灯上,逃无可逃,红润的双唇微张,想说话,一字一句却卡在喉咙里怎么都吐不出。
整整四年,他身上的矜贵少年气荡然无存,其实他样貌没变多少,一派薄情长相,可却被另种难以言喻的气质取而代之,无论那种都恰恰是她最讨厌的存在。
江壹瑜的下腹开始隐隐坠痛,像是无数游鱼钻进她身体里,毫无头绪、漫无目的胡乱撞击,五脏六腑被搅和的支离破碎,疼感混杂麻意延至全身,鼻间顺势涌进股血腥味,并非当下有的,而是来自于过去十八岁。
贺纪泽从车上下来,抬步走到她身边。
“贺、纪、泽……”
江壹瑜一卡一顿念着他的名字,贺纪泽笑了,只动了层脸上的皮,笑得僵硬,好像刚学会笑不久。
两人陷在路灯投下的光晕圈层里,她单薄身影数倍缩小印在他墨黑瞳孔里,浑浊眼眸,顿时清明。
“好久不见。”贺纪泽笑说。
“我的行李箱是你拿的?”
“是我不小心拿错了,对不起啊,江小姐。”
坐在前排的司机打下车窗朝她打招呼,一身腱子肉的大胡子外国人,眼里满含尊敬。
江壹瑜是个相信命里自有安排的迷信之人,但当下的她却对此重逢充满疑虑。
“你也刚回京?”
“嗯。”
“从美国回来的?”江壹瑜记得,她去南城后父母和她说过,贺纪泽和家里人举家前往美国,连联系方式都没留下。
贺纪泽笑着避开她的问题,他抬起手,长指温柔撇净贴在她低马尾出的雪花片片。
“终于回来了。”
他自言自语着,手没移开,转向她泛红的脸颊,勾下她鬓角掉下的两三缕发丝,时上时下,轻缓抚摸,力道一会重一会弱,毫无控制,他的体温仿似天生比常人低几度。
她双颊泛红的厉害,亮亮的桃花眼里布着红血丝,意识滚烫如灼,天地颠倒,地动山摇。
这是他惯用的伎俩,屡试不爽,他眼底是阴郁的暗,可他分明在笑。
江壹瑜斜眼去看,注意到了他带着指套的小指在细嫩皮肤摩挲的动作——越来越近,快要靠近唇角时,她心中响起不间断的警铃到达最高分贝。
几乎没有犹豫,她用力拍开他的手,头发被揪掉几根。
猝不及防的举动,饶是反应再快的人都来不及防备,套在贺纪泽小指上的指套就这么甩了出去,滚到路中央,被忽然飞来的一辆白色轿车碾过,融入雪泥。
江壹瑜皱眉,这种情况下,她没想过要掩饰任何情绪,包括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嫌恶。
小指畸形的尖端暴露在冷空气之中,皮肉粗粒不平,极为丑陋,贺纪泽下意识把手藏进口袋,颤动的目光暴露他此刻心境,可也就一秒,眼神即刻变化,像是冰湖里打捞出的寒冰,冷的空茫。
“阿瑜不打算说声对不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