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她，张开嘴，说不出话来，他只是死死抓着她，不敢放手，好似没有她，自己很快会溺死，又好似放了手，她就会消失。

兮灵陪着他在那里瘫坐了许久，终于，她感觉到他慢慢直起身，他的眼睛没有了光泽，在黑夜没有了波澜，兮灵的心猛的剧痛，她想摸摸他的眼，和他的脸，但他只是呆呆的离开了。

再一次来的时候，他只是平静的说：“兮灵，我们走吧，我已经安排好了救援事项的交接，买好了回去的火车票，走吧，我们回家。”

火车全程二十二小时，釉白抱着她，他们就这样安安静静的坐在一起，兮灵感觉自己越来越累，她慢慢的靠近釉白怀里，睡着了。

等再次醒来的时候，她看到釉白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正在看自己，她终于抬起手，一点点抚上他的眉眼，心疼的说：“闭会儿眼吧，釉白，你累坏了。”

釉白只是摇着头，一言不发。

兮灵叹口气，安慰到：“说不定回去之后，我爸爸妈妈就能治好我呢，别怕，釉白，乖乖的，闭眼休息会儿。”

釉白苦笑着，说：“兮灵，别骗我了，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的喜怒哀乐我都很熟悉，我知道，你在骗我。”

兮灵瞬间落下泪来，她带着哭腔说：“对不起釉白，对不起……”

釉白摇摇头，什么也没说，只是将兮灵抱的更紧。

他知道，兮灵已经撑不住了，她只是想在离开之前再争取见父母最后一面。

最后的十小时中，兮灵又摸了摸自己的脉，她想起七年前的那个下午，爷爷告诉她：“灵灵，来，摸仔细了，这是死脉。”

爷爷，兮灵其实马上就要结婚了，明明马上就要可以了。

她抬起头，釉白依旧在注视着自己，她无比眷恋的拉住他的手，说：“釉白，我时常想着，人世间有那么多磨难，有天灾人祸，有疾病苦痛，还有爱别离，白发人送黑发人，我心想造物主既然赋予了人类思想，为何又要让他们经历这么多苦难，它真的好残忍。”

就像现在，他们明明差一点就能成为夫妻，他们明明可以携手一生的。

她休息了一会儿，继续说：“釉白，你性格沉稳，我以前老笑话说自己找的不是男朋友，更像是个夫子，可是，现在发生的一切，对你都太残忍了，我的釉白明明这么好……”

釉白再也忍不住了，他吻上了兮灵的嘴，这个吻带有破坏性，兮灵感觉他在撕咬，在发泄，她心里很害怕，急忙挣开。

她斥责到：“你疯了吗？我的血里有病毒！”

釉白充耳不闻，又要吻上去，兮灵哭着扇了他一巴掌。

釉白一愣，他将头埋进兮灵的怀里，带着哭腔说：“对不起，兮灵，你不要生气。”

兮灵托起他的头，说：“我死后，你要好好的活，你要像《泰坦尼克号》里面的rose一样认真的活，尽心的活，最好能够忘了我，人生短暂，过了这个村儿可就没这个店了，一定要珍惜自己的生命。”

她叹口气，气若游丝的说：“釉白，我感觉自己快不行了，你快给他们打电话，我跟他们说说话。”

釉白急忙打开手机，拨通了王珍的电话，几秒后，王珍的声音出现在电话的另一端，釉白调整好呼吸，笑着说：“阿姨，叔叔在您身边吗？”

“在呢，你叔叔就在我旁边抓药呢。”

“您把手机开免提，让叔叔也过来，兮灵在我旁边，有话想跟您们说。”

“害，这丫头，搞得神神秘秘的，老周，快来，你女儿叫你呢！”

“兮灵，怎么啦？爸爸正忙呢，最近在那边是不是很忙啊，要好好照顾自己。”

“爸爸，妈妈，我爱你们，还有，对不起。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们能长命百岁。”兮灵微笑着，恍恍惚惚中，她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小院，回到了小时候，这会儿正和釉白偷吃爸爸做的红烧肉。

到底是医者，周慈和王珍几乎在她开口的那一瞬就感觉到了不对劲，王珍急着问：“兮灵，妈妈感觉你不对劲，你怎么了？釉白，兮灵怎么了？你快告诉阿姨！”

兮灵抬起手，挂断了电话。

她看向窗外，说：“釉白，朝霞真美啊，就像我们那天在昆仑山见到的一样……”

“是你梦中的仙人来接你回去了。”釉白神色苍凉的说。

她死在了回家的路上。

——人间一世（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