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微仰仿佛祈祷的头颅,此刻轻轻睁开眼睛,一幅貌美纯洁的模样。灰烬般的眼睛好像马上就要复燃。祂降下训诫诚恳道:“埃弗里,七天的考验,还不使你即刻明晓吗?”
慈爱的圣人啊,我就要冒犯你了,像魔鬼撒旦一样使用谎言蛊惑之术,为你的信徒展示神迹。
“你灵魂的领袖在你受洗那日就放置种子于你心中,我一直观察着它的收获。七天前,是选定的试炼,为测试你是否已足够诚心……埃弗里,我很失望。”
艾洛伊斯警惕地问:“你怎么知道我的信仰?”
“我全知全能。”
“你如何让我相信你?”
“七年前,艾洛伊斯·埃文斯在雷德布里奇红桥教堂对圣像发下宏愿,她将重蹈耶稣的苦难,以完成对信仰的朝圣之路。”话语呢喃,蕴藉一丝哽咽。“你至今保留着左手心被荆棘状的尖刀刺穿的伤痕。当时你太”
她听到抽气的声音。
赫丝佩尔狎爱地将手伸去,她盲目而谨慎地慢慢向前送去右手,然后下一秒,她终于触及那虔信者为她俯下的发顶。
“我对圣像发愿时没有出声,也从未告诉过别人这件事,您知道这一切,必定就是来拯救我的了……是吗?!”
赫丝佩尔“看见”,一只苍白的眼睛在黑暗中为她睁开了,那是艾洛伊斯灰白色的心火,形如无目的眼眶,这是盲从的信徒。
“……”赫丝佩尔的笑意消失了。她简直天然地适合扮圣人,如此白皙的肌体上,垂下的睫影更加浓烈,像是揉合了神与恶魔的一尊难辨面容的塑像。幸好艾洛伊斯垂着头不会看见,毕竟信仰者总是渴望且盲目。
“并非如此,我的孩子。你……”似乎想到了什么,赫丝佩尔的虹膜缩了缩,“你干了件恶事,你冒犯了圣子。”一股深重湿透的恶意在心中升起,她几乎要遏制不住用什么东西来泄愤的冲动,要将艾洛伊斯当成有害于阿尔法德的莫大罪人处以死刑,要赎罪,要永不得安宁。
像无知的羔崽或祭品一类的东西,艾洛伊斯尽力抽动虚弱的身体,在病床上蜷缩着形成跪伏的姿势。听她拼命扭曲自己的声音,想象那卑微弱小的姿态,心底有一种别扭而不适的感觉。哦,可那又怎样呢?
…她有罪,她是罪人,她就该这样:臭虫般浑身疤痕在底下赎罪。
这个念头闪出来时赫丝佩尔觉得脑海被针刺了下,好似一个陌生的截然不同的“赫丝佩尔”从她背后走出来,然后与她并列立于艾洛伊斯身前,一模一样分不清谁是上帝。
艾洛伊斯几乎求救般地说:“求您告诉我吧,您是谁?圣子又是谁?”
我当然是上帝!
一个声音叫嚣着。
不,你这种自私自利的人怎么配叫自己上帝。
赫丝佩尔嘴唇颤抖了一会儿,最终平复下来:“我…是上帝,我是上帝跟前的大天使路西法转世。”她停顿了一下,强行转折:“你可以称我为圣子。”
“而至于我的主,祂的转世尚未清醒,与我们一同在这异教徒的聚居地里,埃弗里,或称你受洗时的名字:艾洛伊斯·埃文斯,你需知晓,将来你要用尽生命与力量保护他,在遇见可能的危害时毫不犹豫牺牲,将他当成一辈子去守护。你能做到吗?”
哪个信徒听到这一席话能不激动地恸哭。
“我能!……我一定能,那么圣子路西法,请告诉我——我们主的转世是谁?”
一种比恶念更崇高的情感出现了,战胜一切,是它托举起赫丝佩尔的右手,让她真正虔心地说出唯一不是谎言的真言:
“祂光明,神圣,不可逾越,祂就是阿尔法德·布莱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