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抬手抹了把毕加索画像般的脸,“我已经报警了,云你往后躲点,我可是男人,怎么能让女人挡在我面前。”
十分霸气的发言,换做循环前的长纯云,她会心跳砰砰,深陷进被霸总文学支配的少女幻想里。可她见过组长将他犯的错推到女人身上,拿他对比夏油杰来说,都是帅哥,后者是好男人,好父亲,而组长──
长纯云诚恳地往后退了,躲到男人身旁,见到对方神色肉眼可见地一噎。
──他就是个懦弱的,以自我为中心的下半身思考动物。
欻然,一只手拽了拽长纯云,是kk。kk别过脸,用气音说道:“你再往后点,站那么前,杀人魔要真进来,第一个砍的可是你,我不是关心你,你要死在这里,警察问我们太麻烦。”
长纯云微微一愣,望着女孩被霞光晕染的轮廓,她扬唇笑起来,没听kk的往后,身体不着痕迹地挡在她身前。
三人在此刻都屏住呼吸,空气安静到极致。
组长回头,朝长纯云两人使眼色:杀人魔是不是走了?
长纯云摇头:不清楚,再等等吧。
kk点头。
时间在几人眼睛一睁一闭中度过,黄昏的霞光褪去,茶水间内一片昏暗。长纯云腿脚蹲到快失去知觉,攥得极紧的拳在下一刻松开。
贴着磨砂纸的玻璃门上出现一道西装笔挺的人影。
——叩叩叩。
人影叩响了门。
“报案人在吗?”
闻言,长纯云瞳孔骤缩,另外两人眼底都出现希冀的光,同时站起来。
她一股寒意窜上脊背,冷汗直滴鼻尖,飞速伸手想阻止他们的动作,但为时已晚。
“在!”组长笑喊道。
他话音落下的瞬间,“找、到、了──啊啊啊啊!!!”
男女混合的难听声响尖锐嘶鸣,激荡着,像冰冷的电钻撕裂长纯云的耳膜,使她耳孔渗血,她头脑一片混乱,深陷天旋地转。黑暗中霎时睁开无数只猩红的眼珠,咕噜咕噜转动,怨毒的视线锁定在这片空间能看见它们的人类。
长纯云深吸一口气,拽起另外两人,高喊:“跑!!!”
这一声,撕开她混沌的大脑。她像落到两个极端,意识冷静至极,躯体混乱到狰狞。
无数只手从地面涌出,争相恐后去抓他们的脚踝。
“啊啊啊啊!!!”
男人害怕的惨叫响起同时,长纯云被人一把推搡倒地,借着声音来源,判断出推她的人是组长。男人一溜跑出,奔跑声间,女人的尖叫声伴随血肉被咀嚼的声响回荡。
长纯云死死捂嘴,鼻尖闻到浓郁的血腥气,胃里一阵翻滚呕吐的冲动,她腿脚发颤,女孩微弱的声音飘来耳畔,“快、逃、逃……”
冷淡的月华穿进百叶窗,照映被鬼影撕裂开的身体的女人,遍地是她的残肢,血肉碎渣间跪着另一个双瞳失焦的女孩。骨肉被咀嚼的声音占据她整个大脑,她眼眶被惧恶撑大到极致,手指死死抓紧自己的头发,大口而急促地喘息,身体痉挛如砧板上被砍断腮的鱼,颤抖的呼吸诉说她对眼前这一幕充斥的绝望、悲伤、自责以及愤怒。
恶毒的诅咒化成无数双狰狞的鬼手,再次伸向黑发女孩。她嘴唇呆呆张开,怕到极致,怒到极致,悲到极致,连眼泪都流不出来,睁大的瞳孔倒映出这诡谲的一幕。
都是因为她,无辜的人才会死去。
悲惨是她带来的,只要她死了,死去的人就能在过去活过来……长纯云无比清醒地想。
她垂下头,如一条自愿离水,躺上砧板的鱼,面对挥向它的寒冷刀光,将自己蜷成一团,缓缓闭上眼。
可鱼怎么会是自愿离水,自愿上砧板,自愿被端上餐桌?
长纯云眼睫颤抖,只能惧怕着迎接自己的死亡。
因为鱼赖以生存的水源渴死,她无路可逃。
她的绝望如干涸的江河海川,仅是构成悲惨世界的一部份。
就在这时,一缕缕苍蓝的天光乍然泄进百叶窗,透亮的光泽似繁星点缀女孩满是血污的脸颊。她若有所感,猛地睁开眼,鬼手狠狠撕拽她的头发、脚踝、腕骨、脖颈、腰身,全身的每一个血肉与骨头的连接处承受巨大的撕裂。
——刺啦……
血肉被强行撕裂,长纯云小腿瞬间断裂,血液飙飞,巨大的痛淹没她心神,生理性眼泪淌下眼角,混合血污流到她干涩的唇瓣,血液极速在断口流失,可怖的伤口由热转冷。她能感觉到,她快死了。
天光由写字楼外虚空站着的白发男人指尖迸发,他单手插兜,白发飞扬,绷带被挑开一角,冰蓝的眼睛冷冷注视前方,薄唇轻轻开合,低沉而清冽的嗓音轻如呼吸。
「苍。」
百叶窗里的咒灵领域中,那丝线般的天光萦绕黑发女孩四周,在她尾指上缠绕一圈后,其余丝线瞬间爆炸,足以与日月争辉的蓝海汹涌澎湃地撑爆黑暗。
写字楼这一层的玻璃外壳炸开,玻璃碎片反射出钻石的绚烂光华,倒映磅礴的蓝海。
那是长纯云生平仅见的、最美的蓝海。
辉光闪烁间,她下意识闭眼,能感觉到那股力量的强大,能像彗星般让她灰飞烟灭。
然而,预料中的死亡推迟了。她鼻腔涌进一股霜雪般的气息,驱散走一切的血腥气,她后腰被一股吸引力拎起,身体悬空,一堵无形的墙抵挡了蓝海向她涌来。
她睁大眼,缓缓扭头,眼前被血模糊,完全看不清对方的轮廓,只能注意到他身影极为高挑。
一道淡然的视线落在长纯云身上,她从那样的目光里没感觉到他有任何的情绪波动,“是、是咒术师吗?”她嘶哑着声音问道。
她的耳膜在刚才彻底破裂,眼下耳孔还在渗血,断裂的小腿骨迟钝地给她带来撕心裂肺的痛,在这种痛苦支配下,她脆弱的脑神经也即将要停止活动。
依稀看到他口型动了动。
长纯云极慢地眨了下眼,眼皮沉重,竭力睁开,指尖微抬,试图表达她看不清,也听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