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与爱人,不休不止,长夜无尽。
后半夜,连策拥着爱人,餍足发问:“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云浸想了想,说:“这个问题,其实有点说不清了,走过很多路,才发现,我们就该这样,就该在一起。”
每个人的择偶观,本质上就是一个由自己的效用函数所决定的如何配置稀缺资源和权衡取舍的选择问题。
但她渐渐地发现,所谓的选择,在她这里不过是形同虚设。
她本来就会走向他,义无反顾。
她和连策的相遇本就难得,连策途径过她的童年、少年和青年时期,她往后想继续跟他走下去。
想她长于孤寂,惯行独身,到头来才发现,原来她从不孤独。
她喜欢的是连策这个人。
至于她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呢?其实已经无需列证。
这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她辨不清心动的起点,只知道当她索引时,发现几乎每一处都称得上是心动,原来这情意竟攀折于她的骨髓,流窜于她的血液,最终在她的心脏处聚集。
如烟花过境,结局惊艳。
心动不需要缘由。
即使云浸身体疲倦,但思维却隐隐兴奋:“你还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的,我后悔没有早点遇见你嘛?”
“记得。”是他表白成功,互通心意那晚,云浸说的。想到当时云浸眼眸红通通,连策笑:“还记得那晚有只小花猫,可馋了,一个劲儿地朝我索吻。”
“谁跟你索吻了!倒打一耙!”
“当然是我的小花猫啊,我的小猫,阿浸。”连策目光灼灼看着她。
云浸眼神来不及闪躲,就被他掐着下巴接了个吻,淡淡的薄荷味在两人唇间漫延,是薄荷牙膏的味道。
吻完后两人相拥着躺下,云浸用手在他胸膛前绕圈,声音很轻:“其实,后来很多时候我都在想,后悔没有早点遇到你。”
“你这是在对我说情话?”连策伸手挠挠她的下巴,她痒痒的,但没躲。
她开玩笑:“也可能是我的忏悔录。”
连策眯了眯眼,既满足又心疼,却说得若无其事:“那罪名要轻判。不过,云小姐可以拿自己来抵。”
云浸用脸蹭他胸膛,把自己的脸磨得热热的,头发毛茸茸乱七八糟。“刚刚的不够?连先生未免太过贪心。”
连策用手指梳顺她乱糟糟的头发,问:“为什么说后悔?”
云浸没开口,抓着他胸前的睡衣布料。
连策的目光垂着,在云浸泛白的指骨上停留了两秒,伸手握住她抓睡衣的手,一点一点掰开,与她十指相扣,声音低哑:“一切相遇都有它存在的意义。”
云浸抬眼,问:“你不后悔嘛?”
连策在她额头落下轻柔一吻:“能遇见你,能跟你在一起,我已经觉得很幸运了,其他的不敢太贪心。”
云浸摇摇头:“这句话该我说。”
连策漫不经心道:“你我有什么分别吗?你也可以对我说另一句。”他暗示。
云浸心底装着明镜,自然知道他想要什么,甘愿走入他亲手设下的圈套,声音含情:“我爱你,连策。”
连策听得满足,开始试探她底线,故作自然道:“得修正。”
云浸抿唇:“嫌太腻味了?”
连策反驳:“是不够味。”
她不吊人胃口,“我爱你,老公。”一记直球打得他爽得心在颤。
连策抱着怀里乖得令他心间发软的人儿,下巴在她头顶蹭,“这么乖啊?”
云浸能感到男朋友内心的愉悦像喜欢一样藏都藏不住,故意曲解他:“不喜欢啊?”
连策:“喜欢,喜欢死了。”
云浸轻笑,也不知道在笑什么,但跟喜欢的人在一块儿,做什么都是不计缘由的。
“阿浸,我们的相遇,一点儿也不晚。”心间被欢喜填充,却仍是留着一隅雕刻他的心疼,连策要拧开她的执念,声音沉缓:“我跟你,幼年相遇,少年相识相知,如今相爱,已算很好。以前我对那句俗话‘一切是最好的安排’嗤之以鼻。
现在我发现,它不是我以为的绝对忽悠,而是一种类似于延迟满足的东西,他令我……令我既后怕又满足。”
“你这是幸存者偏差”云浸好笑。
连策:“你看,你承认我是幸运的,证明这就是最好的安排,我亦确信。”
云浸:“你说后怕,那你在怕什么?”
连策:“你知道很多戏剧化故事之所以荒诞,其间不可或缺的一种原因是什么吗?”
“是……人?”
“为什么?”
“人性之复杂,不能一言蔽之,因此很多能被操控的,能称之为荒诞的走向,大抵是人在运作。”
“对,是取决于个人。因此,若你我都不向前走一步,我们就不会有今天。其实这个问题的答案,我早就告诉过你,是你自己在努力地促成我们的相遇。”
“还记得我们一起去东汾疗养院看我爸那晚我说的话,我说我恨不得把你锁在家里,”连策抚着云浸的脸,感受着手中的温热,这种令他感到着迷的触感,有些违心却全然诚挚地说:“你该有很多不同朋友,或许在我来不及的时候,他们能相助你,你有一刻不想面对我时,也能不缺信任的人听你倾诉,我希望你开心快乐。
当你觉得这个朋友对你不纯粹时,也能去找另一个朋友,这样你不会愤世嫉俗,不会自我厌弃,你会看得很宽很广,你有自由的栖息地,而不是只锁定困缚于我这里。”
“我也说过,我其实没你想象得那么好……”
“可我爱你。”
“是了,只要我们彼此相爱,就能跨过很多困难。”
他看着她,笑得温情脉脉,“而且,之所以会生发出后悔这种情绪,无非是不满足于现状,但生活哪来的完美无缺呢?我只知道,现在肯定有比以前的存在更值得肯定的地方。所以,阿浸,不用后悔,现在就是最好的时刻。”
“连策,你怎么这么好啊?”
“那就多爱我一点。”
阿浸其实很通透,有时候又会陷入一点执念,不过这对连策来说倒算是不痛不痒的,正是这种矛盾,才让她更加迷人,她在找寻自己和跟他探讨的时候,他能感受到彼此灵魂深入骨髓的契合和畅快。
云浸内心酸胀酸胀的,
可后来,她又觉得,她很幸运。
那些年孤身跌撞走过的时光里,原来在后来的人生里,会有这么个人参与进来,将埋藏于她心底深处的陈年烂疴掏出来,洗净污垢缝补缺口,小心翼翼地拥住她孤寂荒芜的灵魂,那些残留的疤痕被珍重地吻过,从此生长出来的新骨肉皆无曾经晦暗窒息的影子,她终于真正走出了往前的阴翳和牢笼,不用惶惶,不再成执。
窗帘被夜风吹散开一点,不多,但足够月色透进,两个相似的灵魂于黑夜中相拥,怜惜而珍重地望向彼此,情意绵长,爱意无境。
我的爱人,
请你坚信,
有信仰我们就会重逢,
而我甘当你试探人间规则的锋刃。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