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冰箱,附和:“懂事的鸡蛋,留有余地让我买的早餐大展身手。”
云浸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肩膀一颤一颤的,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见男人丝毫不意外,云浸越想越不对劲,问:“你早上是不是翻过厨房和冰箱了?”
连策点头。
云浸双脸热了起来。
所以刚刚她的小把戏从头到尾都被看穿了……
她心虚地撇开视线,蝴蝶又落到了睫毛上,一颤一颤地抖动着,没什么规律。
“但我确实看到了个鸡蛋,”连策看着她,缓慢勾唇,不经意地补了句:“现在想来,是我看错了,也许是有两个的。”
连策特喜欢看云浸因自己的逗弄而做出的一系列反应。
特别有趣。
也极为可爱。
看她逐渐染上粉意的面容,像一块被主人日夜把玩的暖玉般,鲜活生动,和煦生辉。
他喜欢她因自己而产生的一切情绪。
好的,坏的,都喜欢。
就像是一块等待他触碰并挖掘的神秘宝藏,下一刻这块宝藏能开出什么令他惊艳的光彩,是未知的,却同样是令他极其上瘾的存在,这些都令他感到痴迷。
让他弥足深陷。
云浸有些尴尬地伸出手拨了拨头发,闭了闭眼,耳朵渐渐红了,“你……没错。”
这人太恶劣了。
可不能惯着。
连策全盘接受,“吃早餐,要凉了。”
两人吃完早餐后,连策跟云浸谈起了之前画像一事。连策那个在国家人脸识别算法处理和提取中心工作的朋友在工作之余抽空帮他对画像进行了鉴定。
在鉴定过程中,他朋友发现画像有些斑驳,磨损度大于正常值,为了避免偶然性和存在性误差,朋友先花了些时间对画像进行重复性修复,在回测环节进行常规检验,确保其磨损度处于正常区间时,朋友才对画像进行下一步的提取鉴定工作。
幸运的是,这次提取工作的结果具有唯一性。
由于不同的人会出现长相相似的情况,再加上作画之人具有或多或少的主观色彩和技术问题,按照正常情况,对画像进行提取是一件不太乐观的事情,会出现多样化的结果。
但没想到这次的结果这么顺利。
朋友只负责把画像的信息传给连策这边交接的人,具体的深入调查是交给连家负责侦察的人做的。
等连策说完后,云浸才出声:“所以说这份结果是没有问题的?”
连策点头。
他朋友是个很严谨的人,而且在那里工作的人都不是常人,自身能力不用多说,单就那里面的机器和手段来说,没有比之更权威的了。
连策看着垂眸思考的人,问:“你心中有答案了,是吗?”
“嗯,只是猜测。”云浸抬眼,心下乱糟糟的。
“说说。”
“江寻勉应当是师兄的父亲。我先前跟Elara单独见过一面,确认过那些画像上的人叫江寻勉,我试图在网上查过他的信息,但都是一些公开性奖项和职称,再具体的信息没有被公布出来。”
乍然听到师兄这个称谓,连策顿了顿。
“对,是他,”说着,连策忽地话锋一转,问:“你已经得知画像上的人是谁?”
能这么问的,想必连策早已查清。
云浸将手伸入连策的大衣口袋,碰了碰连策的腰腹,带着点说不清的安抚意味,说:“如果Elara没有动小心思,那大致就是确定的。但我现在只是初步判定,具体的权威结果验证还要靠你的助力。”
云浸本来以为茫茫人海寻找一个画中人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但那天跟Elara在咖啡馆见面时,她鬼使神差地问了Elara,轻而易举得到了自己钻进胡同寻不到出口的答案。
但再来一次,她恐怕只会更谨慎,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还会心血来潮拿出手机中的画像问Elara。
她每一步走得胆怯,所以走得缓慢,但这是她度量过的安全轨迹。
当时Elara的态度前后变幻明显,她辨不清对方是敌是友,何谈什么信任。
连策抓住她的手握住捏了捏,又把沙发一端的暖手宝拿过来调好参数放到云浸手中,才重新拿过放在一边的电脑包,从里面抽出一份文件。
“看看吧。”连策将资料连同先前云浸托付的画像一起交还给她。
云浸抽出手接过看着,头发滑落,在她一半的侧脸上落了一层阴影,她大致了解了下江寻勉的资料。
江寻勉是姜织大学时期的学长,曾帮助姜织平反抄袭案。博士毕业后留校当美院教师,后来一步步坐上了美院教授的位置,前年辞职了,现在是一家很有名的画室老板,主页管理画室副业卖画,他妻子是一所高中的数学老师,有个做医生的儿子。
资料上的东西很简练,云浸很快看完了,她把资料递给连策示意他看。
“上面说的‘抄袭案’,你了解多少?”连策不动声色观察云浸的神色。
云浸从阴影中抬起脸,将那天Elara说的话大致跟连策讲了下。
说完,她问连策:“我现在能知道当时你跟Elara做的交易了吗?”
连策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是城西艺术馆的事情。
他问:“既然好奇,当时怎么不问我?”
云浸避开他的目光,没有说话。
她不是一开始就知道Elara的出现是连策的手笔,只是她后来步步细想推测出来的,前几秒才真正从连策口中确认她的猜测。
她不敢肯定Elara除了在她母亲一事上有牵扯,和连家是否还有额外的牵扯,因此她并没有提前跟连策交过底,问过招。
连策不逼她,笑了笑,“现在问也不晚。”
云浸把视线放到他脸上。
连策喝了口水,斟酌着开口:“这整件事情,我从很久之前就查到了。”
云浸惊诧地看着他,又有些不确定,迟疑地开口:“什么事情?”
连策言简意赅:“你母亲姜织女士大学时期的事情,以及她和Elara等人的人际关系。”
这句话在云浸心里投下了一块巨石,砸得她心间沉甸甸的。
连策拉近距离,在她身前停下,蹲下来拉起她的双手,仰头望着她,眉目沉静,俊颜清冷。
云浸眼神狼狈地避开连策的目光。
连策的目光一暗,攥紧她的双手,逼她看着他,喉间苦涩道:“抱歉,阿浸,是我的错。我没有早早跟你说,让你缠上了很多不必要的思维枷锁。”
云浸的耳膜里被动传来连策沉沉的话语,拉着她的心脏不断下坠,最终触及到一方粘糊的胶质,让她脑海里乱糟糟的,猫缠毛线团似的。
唯一能真切感知到的是双手上温热有力的触感。
那双手将她攥得那么紧,那么紧。
紧到她恍惚间觉得自己漂泊了这些年的心都得到了可以安置的避难所。
她能隐隐感知到身前人藏得很好的颤抖和害怕。
只是,她不明白,他在害怕什么。
“连策,跟我说说吧。”不再多想,云浸心平气和说道。
她只是想缓解连策不知名的情绪,但这话落在连策耳里就如惊雷般,连策按压下内心的苦涩,问:“云浸,信我吗?”
云浸好奇地看着他,歪了歪头,好像不理解他为什么要这么问一般,说:“我为什么要不信呢?”
连策不说话,眼神晦暗地看着她,固执地想要一个确定的答案。
云浸先一步败下阵来,点头,“我信。我信你,连策。”
纵然曾经不信,朝夕相处下来,也该信了,这话不假的。
连策笑了,那双漆黑深沉的眼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散去,云浸失神地瞧了很久。
“……我派人对你身边的人进行过调查,后来发现你在查你母亲的事情,我就让人着重去调查,后来抽丝剥茧查到了很多东西。我也是最近才完整地整理出这些事情的具体联系。”
“为什么不告诉我呢?”云浸忍不住喃喃问出口,在问出口时又觉得自己有点矫情。
“我怕你不信我。而且,我怕你不喜欢我用这种方式,这种越界的方式侵入你的生活。”连策与云浸对视着,她没表情时其实是一副寡情清冷的长相,只是平常总是带着很温和的笑意,让人忽略这种有攻击性的清冷,也让不轨之徒认为她能轻易被攀折。
“最后,我想你能用自己的方式和节奏去获取这些信息,我想着你应当更喜欢这种方式。就算中途出了什么差错,也有我给你兜底,你尽管去做,放手一搏。”
调查整理出的东西或许会因为太完整和缺乏参与感而显得有几分失真,但一步步参与、得到调查进度,直白地看着各种结果,或许能填满一个人空缺的心间。
只是,恐怕要付出时间和思维束缚的代价。
云浸怔忪地瞧着他。
“阿浸,原谅我的狂妄自大,我只是……”他停顿,嗓音滞涩,他不知道这么说是不是很讽刺,有些冠冕堂皇的嫌疑。
他的停顿让云浸有些好奇,她专注看着他的眼睛,问:“只是什么?我想听。”
我的爱人,正在学着坦诚,对我诉说心事。
没有坚守自己冷淡的外壳,固执地把他推向门外。
那他还有什么惧怕的呢?
不应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