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声怪气。”连策连眼皮都没抬。
“……”给你脸了!
“啧,是心神荡漾啊我的好弟弟。你自己不觉得最近走神的次数变频繁了么?”突如其来的柔情,令连策有些嫌弃地瞥了他一眼。
“是吗?”连策不置可否。
“以前,我是想不出你陷入感情的样子的,后来倒算是慢慢习惯了。果然,没有什么人能一直不变,也没有谁能说自己将人看透了。”连珩灌了一口烈酒,表面是借机感慨一下连策的情感生活,但那一声复杂的吐息并不纯粹,也不知道他又想到了什么。
连策没理会连珩的单人演出,连一声客串也欠奉。
“这?”
响声自他身后响起,连策这才发觉自己看得太入神,一贯的警惕性都已被瓦解。
连谢熹在他身后探头往他手机上瞅也没意识到。
连策很轻地皱了皱眉,反手将手机翻转。谢熹下意识想去拿,连策意外地睨了他一眼,把手机扣在餐桌上,发出沉闷的“啪嗒”声。
谢熹回过神来,神情怪异地看了连策一眼。
“嗯?解释吧。”连策幽幽看过来。
谢熹欲言又止。
“那个,或许,哥你能不能再给我看一眼?”谢熹为难中透着一股渴望。
“想看?”连策的眼神肉眼可见变得危险起来。
虽然他确实想看,但男人的第六感让他生生止住将要脱口而出的话,旺盛的求生欲使得谢熹违背本心,他只能转一转未言之语:“哈哈,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说完谢熹默了会。
连珩插嘴,看热闹不嫌事大,在一旁拱火:“好不好看呢?”
连策一记眼刀子飞过来。
连珩耸耸肩。
“呃,感觉策哥你那张图片上的人,我好像在哪里见过。”谢熹语气僵硬地解释。
岂止是见过,他都算得上是“熟悉”。
“哦,多正常啊。”连珩转着酒杯,毫不在意。
美人都是相似的。
眼神飘忽,谢熹观察了会连策的脸色,总不能说他觉得看着熟悉的那个女人已经年近半百了吧。
“你在哪里见过?”连策若有所思。
他知道谢熹不同于林博初,虽然两人的性格有部分相似,表面上都是活泼开朗能言善辩的人,但谢熹更为谨慎仔细些,许多行为都控制有度,几乎不会因为一点揣测就下结论。
谢熹看出连策的认真,正色道:“跟我家那边一位长辈的长相有那么一点点的相似。”
“不多。”谢熹补充。
“长辈?”连策眯了眯眼。
“对,长辈。”谢熹肯定,睁着真诚的大眼睛。
谢熹是虞令何家三房的私生子,他十七岁那年母亲去世,他莫名其妙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凭空冒出的父亲,不久后他就被何家三爷何啸之接回何家大宅,被迫上演父子情深戏码。
在何家的这几年他一边降低存在感,锋芒尽敛,一边美滋滋地吃着大家族里不时冒出一撮又一撮的瓜。
而最让他印象深刻的,便是何家旁支何为善一家的瓜。
何为善是圈内很有名的实业家,口碑很好。谢熹从小到大听过许多真假参半不知黑白的传闻,又结合家里那边几个年长的帮工,他总算捋清了这层瓜。
何为善年轻时在一场出海中,在岸边救了一个落难的五岁小女孩,由于船上医疗措施有限,何为善暂停行海任务,在最近的一处小岛上找了家医院救助昏迷的女孩。
因为小女孩的情况堪忧,何为善留了几个人在小岛上照顾她,自己继续行海任务,但女孩的状况谈不上好,断断续续地昏迷。
因为女孩落难的地方是荒岸,周围没有可供了解的线索,半个月后,何为善结束任务回到了小岛上,将人接回了何家。他命人将女孩送到医疗设施比小岛更加完善的医院,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后,女孩逐渐显露生机,却也因头部溺水的创伤失去了记忆。
当时女孩瘦瘦小小的,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蓄满泪水,看着何为善和闻风赶来的何夫人。
何夫人心善,瞧着人可怜,又想到自家体弱多病的女儿何婳,也是这么小一只,她最怕看到小女孩们的眼泪,渐生私心。
再加上何夫人身体不太好,私人医生建议何夫人最好不要再生育,因此何夫人内心的天平不由得狠狠倾斜,逐渐坚定心中所想,跟何为善委婉提出想收养的提议。
最终,小女孩被何家夫妇收养,取名何望珠。
谢熹娓娓道来一出豪门陈年旧事,说完他猛灌了一口酒,哑声道:“说来你们应该比我更熟悉这家人才对。”
连策顿了一下,声音发沉:“怎么说?”
“何家?”连珩细细咂摸着,眼神一变。
谢熹看着两兄弟的神情,才感到不对劲,他不会是捅了什么豪门秘辛窝吧?但话已经说出口,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曾经听我爸提到过,何望珠和你们母亲是好友。”
别问他为什么记得这么清楚,因为他从小就对这些八卦啊什么的传闻感兴趣,能从各色不同的打听中体会到心脏一起一伏的期待感,比待在何家那边长蘑菇要好太多了。
但现在,他忽然产生一股有点漏风的情绪,莫名觉得类似于有点舞到正主面前的羞耻感。
他是不是应该先试探一下两人的态度再决定要不要说呢?
谢熹后知后觉。
他挠了挠头,希望自己的消息不要让两位好友扫兴。
“是。”连珩点头。
连策应声看过来。
连珩回忆着:“爸跟我提过,大概二十年前吧,母亲确实有一个很要好的朋友,是何家人,我问他为什么我没想起何家还有这一号人,爸说不是何家主家那边的人,是何家旁系,一个很不错的商人家的孩子,确实也不太爱在圈子里露面,不认识很正常。”
连珩:“后来我问爸,为什么我没听过这位阿姨。爸说情分淡了,自然没有联系的必要。”
连策低垂着眼眸,眼底晦暗不明。
连珩说完,迟疑开口:“但是,这个何家养女跟阿策照片上的人有什么关系?是巧合吧,这世上的人长得相似的,可太多了。”
但是不管怎样,调查一番便知,他们总归是手段了得。
他知道连策对有关云浸那姑娘的一切事情都极其在意,但眼下是敏感关头,何家暂时动不得,就算是没什么威胁的一支旁系,也不该冒风险。
连策接收到大哥的言外之意,没说话。
他点了几下手机,抬眸示意谢熹过来。
谢熹不明所以,凑到他身边。
“你看看,是不是图上这个女人。”连策指着一张陈旧的三人照片。
谢熹眯了眯眼,仔细辨认了会,肯定点头:“是她。”
谢熹不仅听过这些陈年旧事,他还亲眼见过传闻中的何家养女,这几年来断断续续见过多次,虽然大家都说何望珠不喜抛头露面,但她并不排斥参加一些家族聚会。
“我知道了。”连策摩挲了下手机边缘,眼中翻滚着不明的情绪。
一旁的连珩看着那张照片,皱了皱眉,他还想问问照片哪来的,但看到连策冷下脸色,微抿着唇,他哪能不知道心情不好了,因此暂时歇了想追问的念头。
几人后来聊得很晚。分别之际,连策的屏幕闪了闪,他就跟余光嵌在手机屏幕上似的,毫不耽搁戳进信息,谢熹应该是看出了什么,倒也没有调侃,只是神秘地笑了笑,跟两人挥手道别。
“你找的代驾是吧?”临走时,连珩不放心地操心一句。
“格局大点,是阿增过来接我。”阿增是公司里的人。
“嗤,把你能的。”连珩给了他一拳,又催促连策赶紧上车,司机一早便等在了一旁。
在车后座,连珩把车壁灯都关了,准备眯眼小憩会,视线却不由自主地被连策手中唯一的光源吸引,他的眼睛不受控制地瞄一眼。
良久,连珩笑了笑,跟连策说:“她还挺在乎你。”
说完,似乎是察觉到偷看不妥,连珩清了清嗓子:“那什么,我睡了,到了叫我。”
连策低垂目光,懒懒地盯着手机屏幕,你来我往的微信对话。
他想着连珩刚刚说的话,内心似要私自弥漫上一股甜,争先恐后击退掉内心的复杂。
——她还挺在乎你。
他爱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