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郁白见他还有心思笑,恼怒道:“你赶紧说。”
“这闲散王爷也不是那么容易当的,难免一日,皇兄要砍我脑袋。”赵权叹气道,“朝中也有些藏污纳垢之事,稍有不慎,就会牵累到我身上,皇兄要想护我轻而易举,若要杀我,也有一万个理由。”
江郁白喃喃道:“他养了你十年,难道没有一丝真情吗?”
“养了十年的小狗,要杀自然不舍得。”赵权笑容洋溢道,“可他又不只是养了一条狗。”
江郁白心头失血,麻木感令指尖微微颤抖,身体僵硬得像是一坨冰块。
“我若是活着,沐国公府再无出头之日,无论是为了外祖,还是为了我自己,我都不能再活下去了。”赵权握住江郁白冰冷的手,“郁白,此事我应该早些与你说,可事关重大,我不能轻易说出口,圣上南巡在即,我希望你想清楚,若此行随我走,往后就再也不能与家人团聚。”
江郁白去掀被子,望着那鲜血淋漓的伤口,喉头像是卡了鱼刺,说不出半个不字来。
“我想送送姐姐。”
“我想办法。”
江郁白躺下身,抱住赵权的脑袋,轻声道:“赵权,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赵权心如刀绞,只是苦笑:“你要学着依靠自己。”
江郁白不知为何他突然这么说,而赵权已然闭上了眼,像是沉沉睡去,脸埋进枕头里,掩去了所有的表情。
*
江郁白胆战心惊了几个月,端午前,圣上提前解了赵权的禁足,大发慈悲让江郁白端午后回白鸽城探亲,顾念其身体病弱,还派了几名御前侍卫护送。
江郁白体会到了什么是雷霆雨露,若他不知其中深意,还会感怀圣上大恩。
赵权御前失仪,顶撞了圣上,圣上仅是小惩大诫,说好要关半年,实则只关了三个月,还派人护送江郁白回家探亲,简直大开恩赦。
江郁白如今才知道,为何赵权总是不自在,练剑也瞒着人,苦闷时便喝酒,无处去撒欢,只好找人斗斗嘴。
中秋日前,赵权派人把方永贵的女儿女婿接来皇城,让他们过一个团圆的节。
方永贵乐坏了,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情,抱着外孙女走街串巷,各家去炫耀,缠着王府里手艺好的绣娘给他女儿做衣裳,拨空还得敲打敲打女婿,荷包自然也保不住了,漏了个底朝天。
赵权难得清静,坐在茶馆二楼的半开放雅间,托腮望着大堂里唾沫横飞的老先生出神。
身旁突然有人坐下,扇子搁在台面上,发出“啪”一声,未等赵权扭头,一本籍契扔进了他怀里。
赵权打开来看了一眼,拢上后塞进袖子,眼神依旧投向说书的老先生。
“你确定只要一本?”贾靖承勾起笑,又把扇子拿回手里,眼神微眯,打量着赵权的表情。
赵权淡然道:“普天之下莫非皇土,我哪里都逃不了,一本就够了。”
贾靖承挑眉,随他一道听了会儿故事,忽而又问:“为何信我?”
赵权心中好笑,他转回头来,用戏谑的眼神看向贾靖承,轻蔑道:“举国唯一异姓王,你处境堪忧,绝不会是皇兄的人,倘若有一日你出卖我,皇兄也只会觉得你与我同流合污。”
赵权收回视线,端起茶盏抿了口茶,“我也有几个死侍,杀你不容易,杀睿王妃易如反掌。”
贾靖承皮笑肉不笑道:“好一个恩将仇报。”
“与你打交道就该如此。”赵权道,“不过你放心,这人情我记在心上。”
“你有命再说吧。”贾靖承抓了一把胡榛子,连着吃了几颗,问道,“怎么把简孝廉弄到长明州去了?”
赵权随口道:“陛下迟早要发兵南海州,若调兵遣将,最有机会从戴震科驻地军营调军,先把那小子弄过去,短则三五载,长则十年,必有立功的机会,非得立了战功,沐国公府的人脉方能发力。”
贾靖承细细咀嚼着胡榛子,沉吟道:“天时地利人和,地利与人和都有了,就怕简孝廉抓不住天时。”
“此话怎讲?”
贾靖承不肯再说,摇摇头,起身道:“我还有事,走了。”
“等等!”
“还有事?”
赵权踌躇道:“你可曾往我府里放了眼线?偷了我什么东西?”
贾靖承抛了一下扇子,桃花眼顾盼生辉,他用扇子抵住赵权的肩膀,轻笑道:“皇子府里我安插了十个八个,你这贤郡王府,什么金贵的地儿?也配浪费我的人手?”
赵权夺过扇子,干净利落敲在他脑门上,“装你个犊子!滚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