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几日忙,偶尔来得晚些。”江郁白小声说,“但他每日都会来接我的,只有两日,陛下留他用饭才没来。”
徐秉年哑然失笑,“你回去等他也是一样的。”
江郁白不吭声,他垂下眼,眼睫颤个不停,若是他自己就能回去,兴许赵权往后就不来接他了。
徐秉年苦笑,他想问问江郁白,是否还记得儿时的约定,可俨然,江郁白已将赵权放到了姐姐之后的第二位,那里本来应该是他的位置。
“你这几日是否有心事?总觉得你心情不畅快。”徐秉年道,“到底还是身子要紧,别把心事憋在心里。”
江郁白郁闷道:“许多话,我与王爷说不出口。”
“那倒是,他到底是王爷。”徐秉年叹息一声,忽而又笑道,“郁白,他朝我若有幸飞黄腾达,我来做你的靠山,这般你也就不必怕他。”
江郁白说不出来的难受,他不怕赵权,纵然他无权无势,他也从来不惧怕赵权。
他不知是哪里错,赵权不是他的夫君,他们签订了契约,所以在外演戏,事实上,他犹然是赵权的奴才,赵权的言行举止喜怒哀乐,他无权置喙。
更遑论,寻欢作乐。
江郁白喝了一盏茶,与徐秉年说笑几句,不多时,书童来传话,赵权在木槿阁外等他。
江郁白慌忙起身,迈着步子跑向庭院,书童在后追着,叮嘱他走慢些。
拱门外,赵权负着手,一袭黑色锦袍在雪中显眼极了,见江郁白出来,阴沉的脸上浮现起笑意,扬开袖子唤道:“夫人。”
江郁白走近时方缓了步子,越走越慢,停在几尺开外,偏过头不去看赵权的脸,望着石缝里窜出的野花出神。
赵权疾走两步,将他抱进怀里,轻啄他的脸颊,问道:“冷不冷?”
江郁白把脸贴在他胸口,像是摇头,又像是轻轻蹭了蹭,“不冷。”
*
午后,赵权如常小憩,江郁白喝了药,嘴里的苦味挥散不去,罐子里的糖渍樱桃已经吃完,赵权又补了新的,还买了杏干,酸酸甜甜,很是可口。
他捻了一块杏干,坐到床边上,去看赵权睡觉。
赵权佯怒,转头瞪了他一眼,反枕起胳膊,问道:“吃的什么?”
“杏干。”
赵权勾着唇笑了笑。
江郁白把余下半块杏干塞进嘴里,啜了下指尖,轻声说:“王爷,除夕咱们两个人过吧。”
他脱了鞋子爬上床,脚塞进被子里。
“除夕宫里设宴,一整天都不能回来。”
“那就另择一日,咱们一起过。”江郁白隔着被子抱住膝盖,漂亮的眼眸一眨不眨望着赵权。
赵权饶有兴致道:“怎么两个人一起过?”
“包饺子、炖肉、剪窗花、放爆竹,只有我们两个人,没有主子奴才,好吗?”江郁白说话声音不大,眼珠子却亮晶晶的,瞳孔里仿佛长了钩子,撩得赵权心头乱颤。
赵权握住他的手,“好。”
“那王爷爱吃什么馅儿的饺子?我提前准备起来。”
“嗯......酸菜馅儿的。”赵权问,“你呢?”
“都爱吃。”江郁白把棉衣脱了,爬到被窝里去,“再炖一锅猪肉,熬个鸡汤,炒个青菜,你说够了吗?”
赵权挪动了一下身体,与江郁白面对面躺着,闻言颔首道:“够了。”
江郁白心满意足,打了个哈欠,有点想睡。
“前几天为什么跟我闹别扭?”赵权摸了摸他的脸,“小姨开玩笑罢了,还当真了?”
江郁白眼皮轻颤,微微把头埋下,“没有,我知道你不去那些地方。”
“那是为什么?”
江郁白步子声,越发把脸深埋起来。
赵权隔着小袄轻拍他的后背,“我与你说过,什么话都可以说。”
“没有为什么。”江郁白闷闷地说,“王爷的事情,我管不着。”
顿了顿又说:“等我攒够银子就走。”
赵权哑然失笑:“我瞧你不高兴,把徐秉年叫来陪你,你反倒更来劲了,整天与我闹别扭。”
江郁白背过身去,闷声道:“你不懂。”
赵权岂会不懂,江郁白分明糊涂着,可他也糊涂,他不知如何善待江郁白,他未必能全身而退,江郁白留在他身边,意味着荆棘坎坷,倒不如随良人远走江南,在那花草茂密,飞鸟烂漫的地方,重新开始新的人生。
赵权若即若离触碰着江郁白的发丝,他的阿白还那么年轻,还不曾见识过真正的人心险恶,就要被困在这囹圄之地,陪他过提心吊胆的日子,赵权于心不忍。
江郁白久久听不见他的回话,猛地转过身来,抱住赵权的肩膀,脸埋进他胸膛里,凶巴巴地说:“我不吃酸菜馅儿的饺子!”
赵权哈哈大笑,“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