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话就说!”
“太医府里那几味药是给主子备着的,若挪给江小姐用,奴才这脑袋明日就要落地,再者说,这药价格不菲,光这绀槐州的雪地灵芝,就得千金,王爷若要记在太医府里,怕是不妥。”
赵权眉毛都拧出了麻花,“绀槐州几乎不下雪,哪来的雪地灵芝!”
老太医摇头叹息,不再应声。
“你先去太医府给本王偷一点来,明日本王就派人去绀槐州,回头给你补上。”
老太医眉毛胡子乱跳,彻底没辙了,说道:“这样吧,奴才回去后先请示府尹大人,再为王爷取一些来。”
赵权沉着脸点头,派人把管家叫来,吩咐他赶紧去安排人手。
夜已深邃,老太医请辞离去,赵权亲自送他出府,行至门口时,又喊住了太医,追问道:“郁白身体能养好吗?”
“江公子如今年岁尚小,仔细养着便无大碍,若是反反复复一直不见好,过了三十就再难好起来了。”
旁的赵权都不担心,就怕那闷葫芦藏心事,心憋坏了,身子也颓了。
老太医坐着马车里去,赵权站在那门口,听同去的侍卫禀报。
他们今次看病是翻墙进去的,起初敲开了正门,递了贤郡王的名帖,那门房去通报后,主家骂他们骗子,叫护院把他们轰走。
后来遇上机灵的丫头,领着他们翻墙进去,那会儿江芸杏已经奄奄一息,儿子不在身边,夫君跪在地上嚎啕大哭,看完病后又是翻墙出去的,他们在客栈住了几日,找了间靠谱的医馆,存了些银子在那里,请郎中看顾着。
侍卫按赵权的吩咐,打听了些江郁白的事情,他五六岁就去了苏家,他姐夫苏姜海是长房庶子,在家里不受宠,从前老爷子在世时,长房一脉姑且还有活路,后来老爷子过世,日子就难熬了,江郁白在苏家过得艰难,冬日里偷过炭火,遭了一顿打,去年江芸杏身体恶化,江郁白便离家来了皇城,说要找太医看病。
赵权埋头往前走,长廊上挂着灯笼,夜色幽暗,他不觉走到了江郁白的院子里。
屋子里已经熄了灯,江郁白想来已经睡了。
他无法想象江郁白是如何长大,看上去冷傲又独立,实际却是个傻瓜,对世界懵懵懂懂,人情世故一窍不通。
*
八月初八,贤郡王府大婚,城西万人空巷,赵权骑在高头大马上,一路锣鼓喧响,红霞漫天,百姓人头攒动,争相往队伍里挤,争抢着从天而落的喜钱。
贤郡王府从未这般热闹,所有人都喜翻了天,只有方永贵心头在滴血,悔得肠子都青了。
江芸杏一年的药钱就得上万两,这婚事大操大办又花了好几万两,花出去的全是真金白银,这天上也不掉钱,再受宠的郡王也掏空了荷包。
赵权喜滋滋翻身下马,指尖弹出一枚铜板,稳稳落在方永贵额头,冲他一挑眉,然后转身去掀花轿。
江郁白慌张得闭紧了眼,周围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吵得他耳朵疼,帘子被掀开,有人握住了他的手。
那是赵权的手,温热、宽厚,小麦的肤色。
不知何时起,他已经很熟悉赵权的一切,他熟悉那掌心的温度,茧子的位置,还有牵手时的习惯。
赵权总是先握住他的指尖,然后顺着指腹向上滑,探入指缝后,转动掌心,随之与他十指紧扣。
“夫人,到家了。”
赵权低沉的嗓音出现在嘈杂的环境中,江郁白在狭窄的视线里望见了赵权的后背,宽肩窄腰,伟岸又坚毅,像那年他离开稻香州前,最后见到的那座山。
江郁白不觉泪目,爬到他身上去,环住他的肩膀,在心里嘀咕:五文钱。
赵权背着他立起身。
江郁白蹭了蹭他的脖子。
走一步是五文钱,如果这条路永远走不完,同样是五文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