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琼州岛县令的任命书时,离殿试结束已经一个月了。柳琼中了二榜十六名,在外人看来完全可以进翰林院的,如今被‘发落’琼州岛,上门贺喜的人比中进士时少了一半。
琼州岛那是什么地方?南方蛮夷之地,人口少就不说了,真真正正的穷山恶水,自古就是流放地。这要不是得罪了了不得的人,谁会去为难一个小小的进士?
与正史不同的是,如今琼州岛那么大的地方,只设置了一个县衙,隶属广州管辖,以往的县令都是举人,还都做不长,有关系的早早就送银子调任了。到琼州上任,需先去广州知府衙门报道,之后才能坐船登岛。
母亲刘氏知道后整个人都傻了,坐在炕上直抹眼泪:“琼哥儿,说,你是不是做什么混账事得罪人了?不然怎么会去琼州做县令?外面都说琼州是流放地!是犯了错儿的人才会去的地方!”
“母亲别急,相公不是那没分寸的人。”邬桐只能这么说,能说这是他俩四处钻营得来的嘛,婆婆又不是亲妈,这么说非劈了她不可。
“娘,你信我,琼州岛是个好地方。”柳琼不知道怎么解释,在他和邬桐看来千好万好的地方,在时下人的意识里,这个地方就是原罪,是自古以来的流放地。
“琼哥儿,咱们不当官了。”外祖母孙氏哭嚎着从外面进来,拉着柳琼的手一把鼻涕一把泪,“现在进士也考上了,就算是去书院教书,一个月也有五六两银子拿呢,还有衡哥儿那的生意,怎么也够过活了。咱不去那劳什子琼州。”
柳琼哭笑不得,母亲还没哄好,这又来了外祖母。干脆一块儿哄算了,柳琼躬身扶着外祖母坐到炕上。
邬桐也有些麻爪,扬声吩咐蕙香上茶,和柳琼对视,这事儿有些难办啊。
可再难办也得办,这是两人谋划好的,而且跟皇上那里也是有默契的,不是谁说不去就不去的。
后面掀帘子进来的刘衡塌着一边儿的肩膀,踱着方步进来,吊儿郎当地说:“这当官儿怎么在您老口里就跟小孩儿过家家似的?这是想当就当,想不当就不当的?”
外祖母孙氏吊起眼睛:“这戏里都唱挂印而去呢,怎么不能辞官了?你个混小子,少来唬我。老娘不是那没见识的。”
“哎呦,我的老太太,您也知道那是唱戏啊。”刘衡歪坐在炕上,拿起炕桌上的一牙西瓜就啃,“琼哥儿这里这么早就吃上西瓜了?又是太上皇给林大人的吧,真甜。我的老祖母唉,您打我干什么,吃一牙西瓜您就心疼了?好好好,说正事,那戏里唱的都是前朝的事儿了,现在可不兴这样了。朝廷都定了的事儿,约定时间内不赴任,可是要治罪的。不信你问琼哥儿,有没有这个事儿?”
柳琼点点头,外祖母孙氏和母亲刘氏顿时急得不行,柳琼只得安慰道:“母亲,外祖母,别急。琼州远,半年内上任就行。母亲和弟弟妹妹就留在京城。”
见刘氏瞪眼,柳琼忙道:“不是我不想孝敬您,是那里环境不好,去那里就得吃苦。一来母亲年纪大了,舟车劳顿的到底对身子不好。二来弟弟还得考举人呢,离不得京城。还有外祖母在这儿呢,母亲不得尽孝?您放心,有桐儿照顾我,再带几个婆子小厮伺候,一路上尽够了。”
刘氏说不出反驳的话,擦擦眼泪嘱咐道:“那你多带些银子,都说穷家富路的,缺什么东西了,路上也能用银子买。”
柳琼急忙点头,终于说通了一位,见外祖母孙氏要开口,柳琼忙道:“外祖母,您的银子孙儿可不能要......”
孙氏是个急性子,不等柳琼说完就道:“我看谁敢说什么。”说着还拍了孙子刘衡一下,拍得刘衡嗷嗷叫唤冤枉,这才继续道,“琼哥儿别怕,外祖母给的你就拿着,都是外祖母攒的私房钱,我看谁敢说!好了,就这么说定了,过两天就让衡哥儿给你送来。”
刘衡嘿嘿笑两声:“这时候想着孙子了?你放心,出远门哪有不送程仪的,孙儿能不知道这个。不仅您老人家的私房银子,我也给,这总行了吧?”
孙氏这才露出笑脸,和女儿刘氏拉着柳琼的手,千叮咛万嘱咐地,直说道天擦黑了才起身离开。
劝慰好了长辈,贾家、薛家、林家、嫂子娘家云家以及其他柳琼交际过的人家,陆陆续续都送来了数目不等的程仪。
薛家给的最多,有五百两,应该是谢当日香菱之事。如今两三年过去了,再没人提过这个案子,薛家承这个情,才多送了些。大大小小加起来有两千两银子的样儿,加上邬桐这两年赚的一万多两,以及柳琼那里的三千两,尽够了。
安置好了原身的亲人,出发前,柳琼特意拜托表哥刘衡,帮着找些退役的官兵,承诺一个月五两银子的工钱,一年四季衣服,包吃包住,才招来了二十名健壮的退伍汉子。
穷山恶水出刁民这句话不是没道理的,他自然希望没有用到这些人的那一天。
行李大到马车、驴马,小到茶碗盖钟,整整收拾了十大车。
三月中旬,天光还未大亮,和众人在南城门口话别。
春风拂面,杨柳吐绿。
林黛玉掀开车帘,看着渐渐消失的城门,终是红了眼圈。
为了能跟邬桐去琼州,林黛玉绝食三天以示决心。林如海答应是答应了,却要跟着一起去。将林家彻底交给了邬杨,跟着亲生女儿去琼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