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为了这个原因禅位让权,听着有些不可思议,但排除了所有不可能,这个,应该就是最合理的解释了。
夜晚,明月高悬,凉风习习。
偌大的皇宫,太子的又一次造反就像是儿戏。
近二十名膀大腰圆的內侍,手举长柄弯刀,团团围住太子,却不敢近前。太子一身家常的雪青云纹长衫,袍角在烈风中簌簌作响。
只见太子挺直脊背,阔步向御书房走去,左右手各提着一个人头,滴滴答答,是鲜血滴在地上的声音。
长长的,红墙黄瓦的甬道后,是鲜血染红的通往御书房的路。
奉命看守东宫的禁卫军首领被太子的气势所迫,带着人步步后退。太子还没废,他只是奉命看守,自然不敢出手伤人,一步步退着,跟着,竟像是护送太子去见皇上一般。
甬道内寂静无声,鲜血砸在地上,细小轻微,却如重鼓,一声声敲击着众人的耳膜。
远处的御书房外,灯火通明。
太子眯了眯眼,似是不适应这光线。来至近前,他也不进去,将人头一把掷到地上,两个血糊糊的人头咕噜噜滚到禁卫军首领脚前。
太子直直地跪下。
“父皇,这是前朝余孽在皇宫的奸细,儿臣都斩杀干净了。今日拼死出东宫,是为了告诉父皇,儿臣就算是造反,也是造我们大周王朝的反,不是想为前朝张目。儿臣姓赵,一辈子都姓赵。”
说着咣咣咣狠命地磕了三个头,直磕的额头鲜血汩汩流出,太子半点不在意,拔出箭袖中的匕首。
禁卫军见状,刷刷刷抽出长剑,集体挡在御书房门前。
太子呵呵笑两声,扬声道:“父皇,是儿臣枉为人子,下辈子儿臣再报答父皇的爱护之情。”
不给人任何反应的机会,太子猛地将匕首横在颈前,惨然一笑,脖子上出现一道细细长长的划痕,大周王朝的太子殿下,就这么软软地倒了下去。
嫡次子,四王爷保宁第一个冲出来,看到一直奉若神祗的大哥就这么死了,眼眶通红,直直跪了下去。
隆昌帝在內侍的搀扶下,趔趄着迈出门槛,见到这一幕,直直往后栽。后面跟随的三王爷一个箭步上前,才没让皇上出事。只是隆昌帝眼睛发直,嘴唇颤抖,许久都说不出话。
戴权不用人吩咐,就往太医院狂奔。这时候皇上再出事,他的小命儿就没了。
太医院院正也不用人催,见御书房秉笔大太监跑得跟狗撵似的,这肯定是大事儿啊。竟是半点儿不比戴权跑得慢。直到将隆昌帝脑袋上插满了银针,年过半百的皇帝这才幽幽醒转。
太子这是在用命逼他啊,半晌,隆昌帝才颤抖地伸出手,抓住三王爷的手臂起身,缓缓转身回了御书房。
“父皇。”三王爷保安和四王爷保宁双双跪在地上,等着皇上的旨意。
许久,就在两位王爷怀疑父皇又晕了时,隆昌帝才艰难地开口,声音有些含混:“太子保国荒淫无度,行为不端,性格乖张,悖逆纲常,不堪继位,今废之。”
院正低着头,他知道,皇帝这是中风了。如今还不太严重,可如果继续劳心劳力,只怕以后说话都会不清楚。
隆昌帝闭上眼睛,满心的悲哀。太子能反,能想着取而代之,他却不忍心杀太子。要不是太子自尽,那一府的妇孺他不会都留下,可明天呢?他死了呢?
“另,立太子嫡子为暇郡王,开府别居,无事不得出府。其余子嗣贬为庶人,即刻前往皇陵赎罪。太子府女眷一律贬为官奴,发配漠北开荒,永世不得赦免。”
嫡次子,四王爷保宁忍住内心的酸涩,看着上首满头白发的父皇,终是低下头,不发一言。父皇这是想保住太子一脉的传承。太子嫡子圈在府里,是让未来君王安心;而其余孩子在皇陵守灵,如果作乱,世人都看着呢,这是不孝,是不敬先祖。
“拟旨。”隆昌帝颤抖着手,双拳已经握不紧了,罢了,他闭了闭眼,扬声道,“朕当政近四十年,今禅位给嫡次子保宁。着内务府翻新东城外的行宫,禅位大典后朕和后宫,即刻搬出紫禁城。”
保宁震惊地抬起头,就见隆昌帝闭着眼,继续说道:“传朕最后一条政令,擢升王子腾为两江巡抚,接旨后即日赴任。宣林如海回京。”
良久,隆昌帝睁开眼,看着四子保宁,语重心长地道:“甄家在江南势大,不可心急。放王子腾过去钳制,让他们狗咬狗,你在京城遥控棋盘即可。林如海是忠臣,这么多年为朝廷征收盐税,没出过差子,回京后如何,这个恩典你来给。笼络朝臣,制衡朝臣,钳制朝臣,是朕最后给你上的最后一课。好了,你和老三去收拾吧。今日太子暴毙,将之前太子秋猎造反一事广而告之,让天下人和南海那群余孽知道,这天下,是你堂堂正正得来的。太子一脉,已经不是正统了。”
“谢父皇。”保宁恭恭敬敬地给隆昌帝磕了一个头。父皇不相信他会善待大哥一家,用禅位的方式让他做出承诺。虽然有些憋屈,他却不得不接着。
也许等真的坐上了那个位子,才能知道父皇到底为何这么不信任儿子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