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9月9日,又过生日了,长高了很多,以后可以不用怕她了,最近学会了弹吉他,我还想学唱歌。”
“1995年10月1日,和同学去参加了学校的国庆演出,疯女人知道以后又把我骂了一顿,她说我是贱骨头不允许我再抛头露面,只有出卖色相的人才喜欢在台上唱。真是可笑,她难道忘了她才是卖的那一个吗?”
“1996年11月5日,爸爸过生日,我想要是妈妈还在的话,我一定会是最幸福的那个人。”
“1997年2月3日……爸爸走了,肇事司机跑了,爸爸没有你我该怎么办啊。”
从这儿开始,王森发现余晖写日记的频率越来越少,余父的意外死亡对余晖的打击特别大,更别说他接受的还是生理和心理的双重打击。
直到,王森读到了1997年的9月,余晖在这个月里几乎每天都写,继母的精神状态很不稳定,连带着余晖也变得疑神疑鬼起来。
“1997年9月2日,开学了一个人去的,疯女人说没钱供我读书,我想申请住校彻底和她断绝关系,以后的学费我自己挣。”
“1997年9月5日,我真的不想回家,神神叨叨老是说我要做什么小鹤。”
“1997年9月6日,疯女人让我证明自己不是同性恋,要我当着她的面打飞机,我直接把碗里的饭扣她头上了,她气疯了哈哈哈。”
“1997年9月10日,她半夜摸进我房间可能是在梦游,朝着我的床铺喊小鹤,还把衣服脱了,死女人长得真恶心。我真的要赶紧住校,受不了了。”
“1997年9月14日,昨天我不小心把她弄死了……不怪我,真的不怪我!她半夜爬到我床上喊我小鹤,她说要我 X她!她真的是疯了……我把她推开她还是不依不饶,她说最讨厌同性恋了,要我证明不是就去X她,我真是受够了这样的生活,她掐着我的脖子喘不过气来,我只能把她弄死,我要把她弄死!”
王森看不下去,掉下的泪洇湿纸张。他终于明白余晖为什么执意要找到这个“小鹤”了。原来他才是余晖痛苦人生的根源,如果没有那个女人,那个小鹤,余晖也许不会落到如此下场。
之后的五年,日记里记录了他从南往北一路逃亡的流水账,王森看得很快,他想快一点读到他们相遇的时候,余晖是否仍恨着他。
“2002年6月25日,森哥说喜欢我。”
“2002年 7月2日,我猜我找到了他。王森,是你吗?”
“2002年7月7日,森哥他什么都不懂。”
王森仔细回忆起那些日期后的细节,他隐约记得余晖曾在床上问过他,还记得妈妈吗?他说他早就忘了。
也许余晖猜到真相的那一刻,也和他此时一样绝望。
第二天下午,身着警服的阿洋等在了王森去工地的必经路上。
他没想到一本日记本会有这么大的威力,王森像变了个人似的不声不响跟他上了警车。
“森哥,都知道了?”
王森恹恹地嗯了一句,裤兜里还揣着几页日记,从2002年5月14日到2002年7月22日,他和余晖相识的短短两个月,全在这几页纸上了。
昨晚他枕着它们入睡,纸上写着对不起,他的嘴里跟着说对不起,眼泪总是会不知不觉地淌下,混杂了太多的悲哀与辛酸。
只怪他知道的太迟了,就像余晖写的一样。
——森哥,你什么都不懂。
太迟钝的人渴望最热烈的爱,王森想懂的时候却再也来不及。
阿洋载着他到鹤城郊外的国道,这儿离草甸沟不远,他们一齐下车,阿洋告诉他,“余晖的车等会从这经过,你能看见。”
王森在路边踌躇,过了半晌问阿洋,“他能看见我吗?”
“能听到声音,下不了车。”
一个小时后,警车开道后面跟着一辆纯黑的押运车,王森紧张地攥紧手心,“是他的车吗?”
“是他。”
警车尖锐鸣笛,惊了旁边的鹤群,它们排成长队凌空飞腾而起,风儿托起它们的翅膀向着南边去,仿佛是在给余晖送行。
王森在路旁高喊,“余晖,我是王森!”
坐在车里的余晖听到了,身体陡然坐直,手铐叮当作响,架着他双臂的警察立马用力压住,不耐烦地盯着余晖。
余晖奋力转头向后窗张望,他看到一个朝车挥手的人影。
“余晖,我是小鹤!我让仙鹤来南方看你。”
“余晖,别怕——”
送余晖的车开远了,回去路上王森展开了复印件,对着最后那一篇日记笑着哭出了声。
“2002年7月22日,森哥对不起,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