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南来北往的仙鹤停留在草甸沟栖息繁衍,小鹤手臂上的纹身时不时提醒他,在这偌大的北方,他除了找人,还有最想见的没去见。
前天中午他们无功而返,后来谁也没再提起过寻人的事。
小鹤是觉着他说话太多,怕王森迟早察觉出不对劲,于是收敛急燥,怕再露出马脚,心想还是听天命尽人事,能找就找找不到也就罢了。
但王森并没有就此放弃,回去后他不断回想小鹤诓人的话,心里隐约能猜出个大概。
城东集市口摊煎饼的小he不是真正的小鹤,所以前两个星期的摸查全打了水漂,王森可算明白,原来在五万人口的小城里捞一个人并不简单,他盘算着若实在没啥结果,就去问问前些年从江门镇跑回来的人牙子,兴许他们能有法子。
酒馆的夜晚日复一日的聒噪喧嚣,唯有小鹤的歌唱得格外颓废。
王森同样心事重重地躲在角落里抽烟,迷幻的灯光下他变成唯一清醒的旁观者,台下的看客觥筹交错,台上的歌手伪装洒脱。小鹤丧着脸唱完两首助兴的歌下台轮休,王森见不得他越发消沉的模样,让酒保把他喊到后门口。
其实他们已经很多天没说过话了,但一打照面仍不约而同的给对方递烟。王森无奈将他的手推回去。
“抽我的,给你省着点。”
小鹤没拒绝,叼着烟和王森一起靠在了后墙上。
六月下旬,北方的夜晚终于告别寒冷,出来时小鹤就穿了件白色背心,手臂上的纹身暴露在外,那轮红日即使在黑夜也十分抢眼。
“听你这两天唱歌,好像心情不怎么样?”王森的眼睛一直盯着那处纹身,他总觉得红色有些地方没铺匀,颜料堆积在肉上稍显怪异。
小鹤不动声色地转过身,换成面对王森的方向,把对方不加掩饰的好奇心扼杀在摇篮里。
“没劲,没意思。”
小鹤很平静地回答他,对一切都提不起兴趣。
他攥了攥裤子,把不小心抖在指尖的烟灰擦去,抬头又正好触碰到王森过分关切的眼神,嘴唇皮子碰了碰想说点什么,又什么也说不出口。
王森问他,“想看仙鹤去吗?”
小鹤忽而咧嘴笑出两个很浅的梨涡,也是,还有仙鹤没看呢。
王森第一次见他笑,很短暂但也足够惊艳。
“想啊,一起去吗?”
“明天?”
“好。”
约定好第二天下午三点出发,结果一大早王森就被金老板叫了去。他打着瞌睡坐上桑塔纳,小汽车颠簸着往乡下开,很快又把王森颠睡着。再醒来他们到了金老板的府邸,王森睡眼惺忪地整理好衣服,踏进别墅大门。
金老板作为一个热衷搞地皮的暴发户,这别墅装修也很符合他的品味。金碧辉煌的石膏油漆彰显着贵气,硕大闪亮的水晶吊灯从天而降,黄花梨木的沙发茶几却不中不洋……但这些都只是配菜,这栋别墅里最显眼的还属靠东墙头的关公像——近一米五的根雕,听说是花了大价钱从东海弄回来的。
王森站在前厅,闲着没事就先给关公上了柱香,作揖的时候听到金老板在喊他。
“小森,来挺快嘛。”
王森识趣地站回他身边,鞠躬打招呼,“老板。”
金老板今年四十四岁,人到中年难免发福,但他脸还是保养得不错,看得出年轻的时候是个身形俊朗的帅小伙子。
“别拘着,坐吧。”
金老板待王森和别人完全是两个态度,倒是王森总觉得自己不配,老板说啥就是啥,没有半点逾越之心。
金老板行云流水沏了两盏茶,端起闻着茶香问他,“听说你最近在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