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万米,跟这条大蛇还算接近。不过那玩意传说被后裔斩了,吴瑧蹙眉,也可能平行世界的物种不大相同。
放眼望去,要十几人环抱成圈的蛇身盘旋出去不下十公里,这只是吴瑧预估,实际可能比这还要夸张。
按理说以天为参照物,这东西也算一大坨了,这么大的蛇腥味倒不重,当然也不香,有股淡淡的不会让人作呕的气味。
她透过圈圈层层的蛇身缝隙找到盘在中间的大蛇头,至于蛇尾——
没见着蛇尾,蛇身某处豁然呈粉色断口,格外醒目。
头颅堪比山大,向吴瑧这个方向吐了吐信子。
竖瞳跟她人差不多高,呈现紫色蒲公英的颜色,外层瞳圈泛着淡淡的雾白。
米粒小的人在这庞然大物身上实在没安全感,吴瑧一番思索,嗫喏问道:“钟延,你什么品种?”
大蛇不语,吐吐信子,庞大蛇身一供,将吴瑧整个人凌空甩起来。
她翻了两翻,躺摔在蛇腹拢起的平整腹面上——
灵活的胖大蛇。
用条来形容钟延,太纡尊降贵。
他略歪头,露出笑弧。
吴瑧居然——头一回没那么怕蛇了。
也可能这东西实在太过庞大,超出了她对蛇的认知,反而更接近龙的状态,因而没有那么害怕。
“这什么地方?”吴瑧冷静下来问道。
钟延收敛笑意,信子吞吐间带起呼啸大风。
他忽然张开嘴,完全打开如山高。
黑洞洞处银芒闪动,吐出一面缺了角的镜子。
吴瑧:“……你又骗我!”
镜子一阵风似的掠过身边,飞到盘旋的蛇身上空悬定,颤动发出光亮。
与此同时,钟延绵延十数里的庞大原身拉丝般扯出残影,虚影被吸入镜中。
吴瑧眼前成片斑驳模糊,低头一看,自己身上也拉扯出残影,只不过与大蛇的白紫色不同,她身上的颜色很淡很淡,几近于无。
如果没猜错,这是她的灵力。
强大的吸力拽着她往镜子方向去,竟然悬空浮了起来,原本发烫的手心一片冰凉,心颤得厉害。
她转头想寻求帮助,却见大蛇也很不妙,鼻孔急促龛张,嘴弧颤抖不止。
终于在心力交瘁之际,镜子放过了她。吴瑧摔回蛇腹,低血糖患者发作似的眼前发黑。
铺天卷地的光芒暗下去很多,随之产生变化的是镜子大小。
它用吸食的灵力将自身变大,大到足以让一条长如山川的大蛇穿行而过。
镜子抖得厉害,镜面漩起风涡,仿佛酝酿自爆。
刺目光芒照射在蛇身上,吴瑧抬了一双手掩光芒,她还是没力气爬起来。
紧接着身下一空,她钟延也体力不支了。
盘旋在空中十数里的身躯轰然落下,比一点小小的米粒快一些落入水中。
落水的一刹那,巨型镜面朝大蛇和米粒的位置重重倒下——
吴瑧呛水的同时心说完了,要么压死,要么淹死,最次的被钟延原身挤成肉饼。
巨型漩涡滚筒似的将她折来叠去,旋转、流水、鳞片……满脑子都是那些东西,挣扎不动,失去了意识。
*
姜老太在院子门口等女儿下班回家,街对面老吴家的女儿说加班回家睡觉,后来再没出来过。
她有点担心,到老吴家院门前叫了几声,没人应。
天黑得快,这一片的路灯昏昏暗暗,她打开自家远门两边柱顶的节能灯球,缓缓坐在大门口的竹椅子上。
老吴女儿房间的窗帘白天就拉上了,灯也亮着,天快暗的时候到现在没看见人走动。
“别出什么事。”姜老太兀自念了一嘴。
她的目光始终落在那间房的窗台上,倏忽间,房顶一道黑影直直掉了下去,没看真切,仿佛是个人的影子。
天花板上怎么会掉人呢?
姜老太倒抽了口凉气,这回给她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再找过去了。
她看见的是没对凡人隐身的吴瑧,看不见一同掉落的另一人。
那人敛眉低目,保持略微僵直的姿势。而后发现自己团着吴瑧,以绷弦断开之势闪身开,踉跄一步摔坐在窗边。
卧室适度的亮光照出一个长了腿的,完整的人。
男人坐直靠着,抬手高过床面,在更亮的光线中翻看纹路清晰的掌面,又翻回来欣赏青筋微鼓、骨节分明的手背,好像他从未见过自己手似的。
双腿长回来了,没少一截,跟原来的一般长。
头发墨黑垂着,很有质感,与小时候母亲细心打理的状态一致。
他已经一百九十多年没见到这样完好的自己了,眉眼覆着的阴翳消散些许,然后才注意到还陷在沉睡中的吴瑧。
她看上去不大舒适,两人神魂相合,他能清晰感知到对方灵力的微弱。
本就不多的灵力游到靠近钟延的半边身体,向他求助。
钟延叹了口气,这人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突然冒出来,带了钟山预言中的神镜解救他于水火,于他算是有恩,但是不妨碍他的不满意。
这个跟他神魂相合的女子——
太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