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一大早，常奶奶从外面带着早饭和拉布拉多回来时，常念正打着哈欠出卧室门。

“我早上出门都看见人小曲了，你这才起床啊。”

常念一时间愣在原地，他抬头看看客厅挂着的钟，上边显示着6:42。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钟表，不可置信地一字一顿道：

“我，6点42，起的晚？”说着，他又指了指身后的卧室，“你还是去对面小林子家看看他和老杜有没有起床吧。”

“人小曲就能6点起床呢，”常奶奶把人推进卫生间，关上门，“赶紧洗完出来吃饭，吃完饭帮我去农贸市场买只活鸡去，中午炖汤吃。”

他就是5点半起床也和我没关系吧！这一刻的常念快要恨死曲清雨了。

洗漱完，常念换好衣服提着两个包子，带着拉布拉多又出门了。

农贸市场其实就在早市旁边一条街，一般7点以后才会有商家陆续开门，这里买什么的都有，活鸡活鸭活鱼等等。常念一手揪着拉布拉多的两只耳朵防止他去招惹店家的鸡，一手又捏着它的嘴，自己让店家帮着挑了一只鸡用来炖汤。

拉布拉多哼哼唧唧的，在诉苦。

放血，拔毛，宰杀，切块，装袋。

店老板的动作行云流水，很快把一个装好的黑色塑料袋递过去，“您拿好。”

常念接过袋子看看，又从里面捡出一块鸡心扔进拉布拉多的嘴里，它终于不哼唧了。

回去的路上绕路去了小广场那边回家，拉布拉多一路走走停停，常念还要时刻注意它别瞎吃什么东西。

“哎呦，豆豆。”路对面小广场传来叫声，拉布拉多也是转头看过去，对面是几个奶奶在伸手打招呼，还有两只小泰迪一只萨摩耶在打闹。

这些都是常奶奶的老姐妹，以及拉布拉多豆豆的狗朋友。

常念拉着豆豆穿过马路，解开牵引绳让拉布拉多去玩，自己和几个奶奶一一打过招呼。

“好久没见你了念念。”

“多大了？是不是要高考啦。”

“帮奶奶出来买东西啊。”

“这么早就出来啊。”

几个奶奶七嘴八舌，常念只能笑着一一回答，顺便趁机告状。

“没有啊，上周我们见过的，奶奶做的辣酱是我送过去的。”

“没有，还在上高二，明年高考。”

“嗯，出来买只鸡炖汤。”

“不早，我今天6点半起床奶奶都说我起来晚了。”

几个奶奶一听这话那还得了，连忙宽慰。

“六点半？起来这么早？”

“真应该让我那个孙子跟你好好学学。”

“可不是嘛，难怪人学习好呦。”

“哎呦，周末了就该好好休息休息，睡个懒觉哦。”

“就是就是，”常念听着很受用，连忙点头，“各位奶奶，你们可得帮我做主，6点半起床一点都不晚。”

常念和几个奶奶聊着天，时不时还要休息一下拉布拉多的情况。

“奶奶，那边那么多人是在干嘛，”常念指着一圈背影的地方问道：“是有什么活动吗？”

“没有，那里有个小孩在画画呢。”

小孩？画画？

“六点半那阵就来了。”

“好像和你年纪差不多大。”

“戴着个眼镜。”

“看着挺干净一小孩。”

几个奶奶开始聊起来。常念思索片刻，嘴角勾起来，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把手里的绳子一松，交给一位奶奶。

“奶奶帮我看着豆豆，我过去找人算账。”

说着，他放下手里的袋子就朝着人群背影走去。

人群前面，曲清雨正坐在花坛边，腿上放着一个本子，手里一支铅笔，他在画前面两个玩轮滑的小朋友。

常念第二次见曲清雨画画。

和上次的黑板报不一样，这次曲清雨的速度很快，几乎是十几分钟就能画完一个人物。曲清雨那本子纸上已经满满当当画了很多。

就在他翻页准备继续画时，手一顿，迟疑着向后看去，他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艾草味。

他在后面的人群中看见了常念。

常念见人看过来，笑着挥了挥手，又从前面的人边上绕过去，坐在他旁边的花坛边。

“念念……”曲清雨轻咳一声，问道：“常念？你怎么来了？”

“来找你啊……”常念一手撑着头看他，似笑非笑，“找你算账。”

“怎……怎么了？”

常念突然凑上去盯着他，发出灵魂质问：“你今天早上是不是看见我奶奶了？你们聊了什么？她为什么一回去就说我起床太晚？6点42起床很晚吗？你今天早上几点起床的？”

“回、答、我！”

曲清雨：“……”

常念眯了眯眼睛，“你在犹豫，说，你是不是在编答案？”

“没有。”

常念离远一些坐好，长叹一口气，“算了，我也没别的意思，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吧。”

曲清雨笑一笑，“还是要解释一下的，我昨天晚上整理资料一晚上没有睡，早上5点多出门去吃早饭的时候看见奶奶了。”

“准确来说是被豆豆发现了，随后我就和奶奶聊了几句，我们没有聊几点起床这件事。奶奶买完早饭就走了，我吃完饭过来练习，直到现在。”

“这样啊……”常念点头，“我奶奶说你6点就起来了，搞半天你压根没睡啊。”

“不过，你整理什么资料整理一晚上？下周可就月考了。”

“上次去博雅书屋买的那些绘画资料，我把它们扫描成电子版了。”

常念点点头，看着曲清雨又开始画画，不过这次画的是斜前方锻炼的人。

“你打算画多久啊？”

“十一点多吧。”

“哦。”

常念说完起身离开，曲清雨余光注意到身边消失的声音还有些落寞。但是没几分钟，他又回来了。

“我拜托那边的几个奶奶帮我把豆豆和鸡肉带回去，今天中午炖鸡汤。”常念理了理衣服，拿出手机看起来，“你画你的，我正好看会儿小说。”

“好啊。”

两人就这样各干各的，互不打扰。直到常念的电话响起，时间已经到了十一点半。

常奶奶打电话让他们回去吃饭。

常念把手机放进口袋，曲清雨也合上本子。

回去的路上，常念枕着胳膊看着前面的行道树叶，斟酌着开口，“曲清雨，你以后……要参加艺考吗？”

“嗯。”

“艺考什么时候啊，那你是不是还要转班。”

“今年12月8日。”曲清雨解释道：“我不用转班。转学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和赵老师说过了，6月份学校的艺术集训时我再过去，插班到19班。”

“等艺考结束，我还是回1班上课。”

“6月份就开始集训吗？那不放暑假？”

曲清雨摇头，“其实6月份集训对我来说，已经落下很多内容了。就像高一退学以后，我也落下了很多课程。”

“我还以为你来我们班，以后是不是也走统考路线，我还脑补过你高考成绩不好深受打击，然后父母也对你失望，从此一蹶不振丧失活下去的勇气。”

“噗……夸张了，这种事情不会发生的。”曲清雨笑了起来，良久他才看着常念正色道：“念念，我如果没有记错，我说的是‘来补一补文化课’。”

“我没有说过要放弃画画这句话，以前没有，退学时也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我从来没想过，也不会放弃。”

常念点点头，抛出一个以前问过但没有得到答案的问题，“那你高一为什么退学？”

曲清雨沉默了。

常念这次也没有得到答案。

他不在意，挥挥手加快脚步，“算了，当我没问，快走吧，不然奶奶又要打电话了。”

“谢谢。”

常念回头看着还站在原地的曲清雨，“你说什么？”

“没什么，走吧。”

吃过午饭，曲清雨回家整理今天早上的画，画里有晨跑的青年，散步的夫妻，匆匆赶路的上班族，拉着孩子的母亲，有小狗，有流浪猫，有风景，还有……

看电子书的常念。

满满画了一页纸。

“退学的原因……”曲清雨喃喃着。

开着的大门被象征性地敲了两下，常念在门口看着从里面出来的曲清雨，“收拾完了吗？过来写作业。”

“我拿上东西就来。”曲清雨关上画室的门，去自己卧室拿作业。

周末一过就是月考，学校赶在五一放假前批改完卷子。这次1班的成绩稳定，曲清雨也有很大进步，老赵开班会的时候重点表扬，还给他奖励一套运动会时的套盒。

五一连着周末放假三天，曲清雨是晚上的车，所以在常念家吃过晚饭就收拾行李准备离开。

常念牵引拉布拉多下楼玩，狗狗好像被曲清雨家的动静吸引，拽着小主人就往曲清雨家里钻。

曲清雨在整理一个小行李箱，作业和几身要换洗的衣服。小行李箱放在地上，旁边放着一个塑料袋，被拉布拉多扒拉着玩。

“这是什么？”常念捡起袋子看，里面装着一团白色的，看起来像干裂的泥团。

“黏土团，忘记收起来，风干了。”

“黏土？”常念拿在手里掂了掂，“那是什么？”

曲清雨想了想，回答：“之前送给舒林和杜景阳的娃娃就是用这个做的。”

常念对那两个娃娃印象深刻。

和舒林的一样，杜景阳的是一个10厘米左右的黏土娃娃，娃娃是穿着兔子烘焙坊员工服的杜景阳，他正坐在小梯子上晃着脚，手里拿着裱花袋，往三层蛋糕上挤奶油，给生日快乐的最后一个字写上最后一笔。小梯子下面围着几只兔子，其中一只兔子的嘴里叼着一个小皇冠。

和舒林的黏土娃娃头上的小皇冠一模一样。

和舒林的比还有一个不同是，整个黏土娃娃被装在一个亚克力盒子里，盒子做成了蛋糕盒的样子，系着丝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