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重月忙道:“干嘛这个姿势!背着不便好了。”
“背着你我如何使剑?”
“你有两只手,”柳重月道,“一只手背我就行了。”
景星想说这样怎么背得住,又有一只妖兽张着血盆大口扑来,等不得他们再犹豫了。
景星将妖兽斩于剑下,让柳重月爬上自己的后背。
对方自觉将手臂揽在他颈间,大概因为靠得太近,他似乎还感到对方瓷器制成的,带着无机质般光滑细腻的面颊正蹭着自己的后颈。
景星忽然心一痒,脚下竟然一个踉跄,险些带着柳重月一起摔下屋顶。
柳重月吓了一跳:“你倒是小心着些,我这身体可不禁摔。”
“挑三拣四,我又没什么义务背你!”
“那你将我放下来吧,”柳重月语气里有些委屈,却又像是不便发泄般,带着些许鼻音,“我在这里等我夫君回来。”
“我求之——”
景星话说到一半便停了,心觉自己也不是那么求之不得。
他看不见柳重月的面容,只听他嗓音,实在是让人不忍心将他丢下。
可一想到是那张丑陋的面容说出来的,景星心里的怜惜又少了许多。
他背着柳重月自房顶跃下,随手斩着妖兽,忽然听见天际传来瓷妖尖锐的笑声:“你们本来不应该进来的,就让这个幻境留在最开始的美好不行么,一定要将前因后果了解得那么清楚有什么用,还不是白费力气,还要让这城中百姓再遭遇一次屠戮。”
“你们仙道和我夫君先前做的又有何分别。”
“自然有,”柳重月语气淡淡,甚至连音量都还是往日与人轻声细语那般,“此处是幻境,幻境中的都是死人,死人又不知疼痛,甚至没有自己的意识。”
“况且,就算我们不曾进入此处又如何,事情是已经发生过的,因果在你的手上,又不是在我们手上,你说可有区别。”
景星一边与扑上来的妖兽缠斗,又见识了一番对方的牙尖嘴利。
他心里实在是奇怪,这些性情差不多的人难道都是这般擅长斗嘴么?
景星心不在焉背着柳重月往前走,那方瓷妖似乎也觉得难以接话,一时没了动静。
又往前走了一段路,进了东街的街巷,道路上都是肆虐凶残的妖兽,房屋倒坍,百姓哭泣奔逃。
柳重月看见了向安,他焦急带着几个百姓往暂且安全的地方跑,额上已经生了冷汗。
柳重月忽然觉得口舌干涩,像是被什么石头堵住了嗓子,什么都说不出来。
烟山脚下的村落,也曾经是这么没的。
那个他从前守卫了五百年的地方。
和程玉鸣一起建了房子,在一起生活过的地方。
他曾经将那里当成了家。
原来兜兜转转还是没有家的。
柳重月恍惚了片刻,眼前忽然白光刺目,他下意识闭上了眼,紧接着便是极大的冲击和灵流扑面而来。
他感到身体腾空了一瞬,又被人抓了回来,抱在怀里,然后与之一同摔在地上。
因有人在身下垫着,瓷偶的身体没因此碎裂,但活动起来多了些阻塞。
柳重月被景星搀扶起来,眼前还有些花。
景星看着眼前被激起的大片浓雾,咬牙道:“这瓷妖修为似乎比我高。”
“你我进来之前她已经不知道夺走多少人的修为灵力了,非正常修炼而成,短时内会有极强的爆发力。”
柳重月说完,感觉下巴有些松动。
他伸手碰了碰,摸到自己脸上的裂隙竟已从眉梢蔓延到了下巴,从他的左脸处划出一道突兀的长疤。
再受两次这样的冲击,只怕身体便要碎了。
柳重月咬咬牙,眼前浓雾正逐渐散去,又有妖兽攻来,景星便将他拦腰抱在怀里,提剑又冲了上去。
他做事一向冲动,似乎也不计后果,总是打得很凶。
柳重月只觉得身体碎得越发严重了,忙道:“先缓一缓。”
谁知景星却像是杀红了眼,瞳眸都有些泛红,只顾向前厮杀。
柳重月心下一惊,不知晓他的心魔已经到了什么地步,怎么屁大点事也能将其引出来。
他又叫了对方两声,实在忍不住大声道:“景星!”
景星挥剑的手忽然顿了顿,眸中恢复了些许清明,半晌才怔然想低下头来。
又是一道灵力破空斩来,景星出着神,未做出反应。
直到木剑凭空刺穿,将那道灵力骤然打碎。
巨大的冲击让景星脱了手,与柳重月一同向后飞去。
辛云面无表情跃至柳重月身后,单臂将他接在怀里,另一只手顺手替他扶了扶下巴。
柳重月这才长松一口气,道:“多谢,还以为快要失去下巴了。”
辛云却有些犹豫:“你……你的脸……”
“我知晓,方才摸到有裂隙。”
“不是,”辛云道,“我是说——”
他话没说完,已经落地的景星忽然往这边望过来,怔怔的,又像是难以置信般轻声试探道:“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