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他情绪越发糟糕,宗主曾说他似有走火入魔之症,景星也并未过多在意。
只是神志尽失时会忘了点灯,少点了两个时辰他便忧心错过师兄的亡魂,若在这幻境待太久,只会浪费更多的时间。
他着急想要回去,问:“怎么让法阵快点消失?”
“一瞧你从前课业便不认真,许是阵道课上走神打盹,所以才不知晓这阵法的规则,”柳重月坐得屁股发麻,实在时忍不住想要气景星两句,“我猜你阵道课结课历练应当时常不合格,又要被宗门长老打回去重修。”
已是青年之貌的景星竟又像少年时那般红了脸,怒道:“丑八怪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我可是宗门大比的魁首!”
柳重月却又只耸耸肩,道:“传唤之阵三日后才会失效,抱歉了,这三日你只能跟随我们留在幻境内,就当是历练历练,补一补你从前欠下的课业。”
“你少在这出言不逊,”景星怒气冲冲,返身上前来想要抓柳重月的衣襟,“你与我又不相识,无端造谣我做什么?”
见他伸了手,柳重月下意识便往旁躲闪,却身形一歪,往桌下摔去。
景星心下一惊,忙伸手去抱,却又在瞧见对方面容的一瞬犹豫了瞬息。
只这一刻迟疑,辛云已闪身而来,将柳重月抱在了怀里。
“啊……夫君,”柳重月掩面哭泣道,“他还想伤我。”
辛云:“……”
辛云语调有些僵硬:“不……不怕。”
景星:“……”
实在是有伤风化,让人没眼看。
景星又想起先前靠近对方时所见,那丑八怪脑袋上似乎有许多裂隙,双腿也缺失。
他指着柳重月,问:“他是妖?”
“不是,”辛云将柳重月背回背上,“只是魂魄附身在瓷偶身上,瓷偶只是死物。”
景星又开始打量面前这覆面的修士。
只有眉眼外露,似乎很年轻,像是年岁比自己还小。
但这人周身气质总觉得熟悉,似乎在哪见过似的。
景星并不知晓辛云与自己并非处在同一世间内,只顾着在脑海里寻找可对应的人。
想来想去,却只有一个答案。
像明钰仙尊。
景星也不知晓自己为何会将这二人联系到一起,仔细一瞧也不是那么相似的。
无非……便是瞳眸有些像,都是那样的桃花眼,对这外人时总是冷情。
景星心不在焉,柳重月也走着神。
他觉得景星或许也有在怀疑辛云的身份。
辛云的一举一动都与程玉鸣一般无二,单看容貌并不能确定什么。
是景星从前授课不认真,也不听他的教诲了,想是不记得自己从前说过这样的话。
柳重月望着走在前方的红衣修士,心中情绪复杂。
景星幼时入渡业宗,拜入宗主门下,一直很是要强。
早些年时柳重月修行很快,修为一日千涨,曾有段时日已经突破了金丹期。
但因为身份有异,此事只有他与明钰知晓。
待明钰仙逝,柳重月的修为忽然开始骤落,回归到了原位。
那一次异常至今无可解,他也不曾告知外人。
在这之前,他一直是渡业宗最为骄傲的弟子,景星对外人很是刻薄,唯独喜欢黏着他。
柳重月也是喜欢过景星的,把他当自己的亲弟弟教诲。
什么时候他们的关系便坏了呢?
似乎便是那一次宗门大比。
那一日过后,他在渡业宗的地位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连景星也开始疏远他了。
仙道人多喜欢追崇强者,景星顶替了魁首之位,渡业宗的弟子会看着他的眼色行事,知晓景星不喜欢柳重月,便会帮着他欺辱对方。
柳重月也知晓自己其实没有外人说的那般温和,他只是太冷情,与自己无关之人统统无事,于是便显得太过随和。
景星当初确实是自己所伤,他闭关数年,自己被追杀,受过很多伤,被泼过很多脏水,也被关在渡业宗受过洗魂之刑。
欠景星的他早该还清了,到现在再见到景星,除了些许世事无常之感,其实并未有太多的其他感触。
柳重月轻轻叹了口气,觉得魂魄疲累,趴在辛云背上。
辛云问:“先前强行释放灵力,可是魂魄受了冲击?”
“兴许,”柳重月道,“一时间忘了还有你,自己便动了手。”
他这话不知怎么,像是狐狸尾巴扰了心一般,让辛云忽然感到耳廓滚烫。
他沉默了片刻,看着前方远远走去的景星,轻声道:“下回……等我动手便好了。”
他背着柳重月,见不到对方的神情,不知晓柳重月如今正噙着笑意。
眼里却满是寒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