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重月像是知晓他的真实用意,只问:“师弟挽留,是还想让师兄做什么吗?”
景星闻言登时红了面颊:“你不要一副很懂我的模样,哼,百年未见,你与我再比试一场,若你赢了我,我便放你进去。”
柳重月只叹息一声:“你知晓的,我赢不了你。”
“是你自己未精于修行,有你这般师兄,实在是让我丢尽脸面。”
“那便换个师兄吧,”柳重月面上仍带着笑意,在他心里景星永远都只是师弟,他不会与景星怄气,也不会在意对方的态度,情分在他便在,情分不在那便离开,从不会过多索求,“渡业宗师兄弟那般多,我也并非与你同门所出,唤不唤我这一声师兄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说得洒脱,景星却红了眼,咬咬牙挥剑而来。
景星已是元婴后期,修为比之当年不知增长了多少,柳重月只身相抗,必然是无法打败的。
他连连后退,也不出手,只顾着阻挡。
越是这般,景星便越是生气,怒道:“你用剑啊!你的剑呢!”
话音刚落,剑意破空而来。
柳重月向后一跃,剑意瞬时刺入他先前所站之处,激起大片雪花。
柳重月指尖微微一转,阵法自天际落下,却只是将自己罩住,淡声道:“我不用剑,也不与你比试。”
柳重月感到自己体内被压制下的魔气正在缓缓上涌,再多待一刻,兴许便藏不住了。
于是他主动示弱,说:“我已无法再修行,如你所愿,宗门魁首已经是你了,没有必要再与我争夺。”
“我只寻找自己要的东西,等找到了,便再也不会回到烟山,也不会再与你见面。”
他又想往前走,景星却如痴狂般再次攻来:“你说谎!你之前分明灵力充沛,整个宗门谁不说你是天生仙骨,怎么可能不能再修行!”
“你的剑呢!仙尊不是给了你一把剑吗!拿出来啊!”
巨大的冲击落在结界之上,柳重月心脉受损,唇角顿时溢出一道血痕。
眼见着结界已有破损,景星攻势仍不停歇,柳重月蓦地又呕出一口血,心脉之下的魔气丝丝缕缕往外溢出。
柳重月意识消失了片刻。
再清醒时,他看见自己满手鲜血站在藏书阁前,景星身受重伤,以剑相撑跪在地上,艰难道:“你……是妖修……”
他轻咳一声,转而笑起来,似是有些难以置信:“你竟是妖修……难怪,难怪修为会停滞。”
妖修无道,无道又该如何修行,又该如何圆满。
柳重月也有些怔然,他丝毫不记得先前发生了什么,只愣愣蹲下去,想将景星搀扶起来:“师弟……”
伸出去的手在半道停下,柳重月看见景星身下落了一张符纸。
之后是长达数年的追杀,这段时间内,柳重月一直在找机会探查符箓的来源,却始终没有确切的线索。
没想到数千年前,这邪物便已经出现了。
柳重月回过神来,见瓷妖熟悉着新的身体往外走,忙道:“追上她。”
他们前行几步,瓷妖忽然回了眼,眸中晃着阴邪的红光。
柳重月心下一惊,也许也因为思绪还停留在死前往事里,他一时间忘记了自己身边还有辛云,也忘了自己如今体内没有灵力,下意识抬手自断裂的木门上划过。
指腹破损,不见流血,只有心脉间残存的灵力宣泄而出。
柳重月高声道:“来!”
瓷妖已经放出攻击,无数破碎瓷片迅速向着他们击来,顿时风声大作。
眼见着便要接近柳重月与辛云,辛云正欲抬剑,眼前忽然白光一闪,光晕内出现了一道人影,手里握着一把银剑,反应尤为迅速,瞬时便斩出一道极强的灵流,将瓷妖连同整个幻境一同从中撕裂,变成一道漆黑的狭口。
瓷妖只是意识附着在其中,尖锐的笑声四散在周遭,转瞬便没了踪影。
辛云这才松了口气。
他如今修为还未到渡劫,瓷妖的力量更加强悍,先前在外层幻境与金像缠斗时都有些吃力。
幸亏柳重月竟懂得传唤之阵,从幻境外叫了人进来。
周遭尘雾还在弥漫,那人只是意识进入幻境,身体透明而缥缈,被掩在尘埃之中。
柳重月落阵时也不知道自己传唤了谁,只觉得对方身形很熟悉,却无法与记忆里的人对上。
他记起自己如今是原本的相貌,也知道不能让仙道知晓自己还活着,忙躲在辛云身后,小声道:“快同人家道谢。”
“这不是你唤来的故人?”
“我哪有什么故人,兴许是受你的灵力影响,是你认识的人呢。”
柳重月小心摸着自己的脸,忽然听见那人疑惑道:“此处是?”
柳重月手腕一顿,茫然地眨了眨眼。
好生熟悉的嗓音,似乎刚刚才在回忆里听过。
柳重月后脊一阵发凉,那方尘雾已然散去,一红衣青年茫茫无措站在原地,手里银剑灵流未歇,神情有些痴怔。
不是景星又是谁?
柳重月忍不住抬手按了按额头,心道完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