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的青铜水钟渗出血珠时,李谌正盯着案头堆积的焦尸案卷。第七具尸体是户部尚书夫人,烧焦的华服下竟裹着完整的人形灰烬——就像皮囊被抽空,只留层薄灰维持体态。他伸手轻触,灰烬突然塌陷,露出底下三十枚梅花状金钉,每根钉尾都刻着"红丸"篆文。
"这钉子是用人牙打磨的。"崔令仪的声音从梁上飘下,她倒悬着扔下个琉璃瓶,瓶中浸泡的牙龈组织正渗出金粉,"尚书夫人三日前在宝华寺求过姻缘签,解签的比丘尼......"话音未落,窗纸突然映出无数梅枝剪影,枝头悬挂的全是焦尸。
李谌剑锋扫过窗棂,断裂的梅枝淌下黑血。崔令仪翻身落地,靴底粘着片未燃尽的胭脂纸,纸面经络突突跳动:"那比丘尼给的胭脂,是用痋术炮制的人牙粉。"她突然掀开李谌的袖口,"你腕上的梅花印,今晨是否疼过三次?"
铜灯骤暗,李谌臂上金线如活蛇游走,皮肤下鼓起串珠状硬块。崔令仪的银针刚刺入曲池穴,针尾突然爆出金蛾,蛾翅上的磷粉在空中拼出敕令:"亥时三刻,西市胭脂铺。"
西市暮鼓敲响时,崔令仪扮作胡商混入脂粉堆。波斯商人的琉璃柜里,血玉髓盒盛着新到的"朱梅髓"。她蘸取少许抹在手背,膏体遇温即化,显出道蜈蚣状疤痕——正是掖庭黥刑的刀口走向。
"娘子好眼力。"老板娘从屏风后转出,裙摆缀满人牙流苏,"这是昭容娘娘亲制的驻颜方。"她忽然贴近,呼出的气息带着尸蜡味,"想要真正的永生妆,得用至亲之人的心头血养笺。"
崔令仪假意试妆,铜镜映出老板娘后颈的梅花烙痕。当朱笔点向额间时,镜面突然泛起涟漪,映出个正在剥皮的宫装女子。她佯装失手打翻妆奁,金箔纷飞间,一片人皮胭脂粘上梁柱,遇风展开成敕令符。
子时的更鼓突然炸响,老板娘瞳孔变成琥珀色。崔令仪甩出缠在腕间的银丝,丝线刚勒住对方咽喉,整张人皮突然脱落——皮下竟是具药童的干尸,脊背刺青处插着七根梅花金针。
暴雨冲刷着枯井边的血渍,崔令仪用洛阳铲掘出第三具宫女骸骨。骸骨腕上的鎏金镯刻着"永淳元年掖庭造",正是上官婉儿掌事时期。当铲头触到井底青砖时,突然传来指甲刮擦声。
"是活葬井。"李谌的火折照亮井壁,上面布满带血抓痕。撬开的砖石下埋着琉璃瓮,瓮中浸泡的人皮已与朱砂融为一体。崔令仪将雄黄粉撒入瓮中,液体沸腾间浮现出三十个宫女的虚影,个个手捧胭脂盒跪拜。
虚影突然齐声泣诉:"娘娘饶命!"井水瞬间暴涨,浮出张完整的人皮。皮面用金线绣着往生咒,每处咒结都缀着颗人牙。崔令仪割破指尖将血滴在咒文中心,人皮突然收缩成团,露出井底暗格。
暗格里躺着具未腐女尸,面贴梅花妆,手中攥着半卷《掖庭记档》。翻开泛黄的纸页,永淳三年七月的记录被血污浸透,唯"婉儿取宫人二十,制胭脂贡"几字清晰如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