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龙元年霜降的夜,太医署的铜漏发出窒闷的嗡鸣。崔令仪踩着满地翻倒的《新修本草》残页,鎏金护甲拂过程据伏案的脊背——这位当世药王的尸体竟轻若蝉蜕,仿佛全身血肉已被抽空。
"寅时三刻,紫宫值宿。"她指尖银针探入尸身大椎穴,针尖沾出靛蓝黏液,"程太医死前正在推演北斗疫病方..."话音未落,尸身突然抽搐,手中银针引着的半片紫河车腾起青烟,在空中凝成《推背图》第五象的卦纹。
李谌的剑鞘挑起案头灯盏,鲛油混着尸蜡的气味刺鼻:"灯芯里掺了曼陀罗花粉,有人要让他产生幻觉。"他突然劈开紫檀笔架,暗格中滚出个冰玉匣,内里冻着百颗带血金丸——与三年前红丸劫案中的蛊药同源。
崔令仪掰开程据僵硬的五指,掌心肌肤被银针烙出焦黑的"癸"字。她蘸取砚中残墨涂抹尸身,永徽年间的刺青逐渐显形:左臂《千金方》"癸水篇"的经络图,右臂却是波斯文的尸解仙咒。
"看这里!"李谌剑尖刺入尸身耳后,挑出半截珊瑚骨刺,"与白马寺蜡尸身上的同出一源。"骨刺遇血软化,分泌的黏液在宣纸上蚀出密文:"神龙元年腊月,取未足月紫河车三百,炼'回春丹'破武周凤命..."
窗外忽然传来瓦片碎裂声。崔令仪甩出银针钉住黑影,却见那人反手掷出鎏金笺——笺上牡丹纹印着太平公主府的私章,边缘黏着未干的血渍,正是程据的笔迹:"...苏氏女医,实为药人。"
验尸房的冰鉴突然爆裂,坐起的尸首喉间插着苏女医的银针。崔令仪扯开尸衣,溃烂的胸口爬满红丝蛊虫,虫群遇光凝成苏女医的残影:"程师兄,你终究用了那禁术..."
残影挥袖间,冰玉匣中的金丸凌空排列,拼出《千金方》缺失的"妊妇论":"...怀胎七月者,取紫河车佐以砒霜、鹤顶红,可炼驻颜奇药。"崔令仪猛然想起三年前暴雨夜,苏女医为她治疫病时,曾盯着她小腹喃喃:"若是男胎,药效更佳..."
李谌斩碎残影,剑气掀开的青砖下露出密道。腐臭味中,三百具浸泡药液的孕妇尸骸赫然在目,每具腹部皆插着金针,针尾银线汇向中央丹炉——炉中沸腾的,正是程据编纂《新修本草》用的朱砂墨!
"这才是真正的《千金方》。"崔令仪鎏金护甲刮过丹炉铭文,"以人血为墨,以紫河车为引..."炉壁突然裂开,滚出的焦黑药渣中裹着半枚玉珏——与她怀中父亲遗物严丝合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