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助垂眸思索,但注意力并不在他的问题上:“不是幻术。幻术通过影响感觉器官造成幻觉。”
他有点走神,所以停顿了一次。
“越是高级的幻术,作用的部位就越是深入。而记忆,并不能通过正常的幻觉通路去干涉,实际上没人知道它究竟储存在哪,只能通过不断尝试,达到想要的结果。研究解剖学,就是为了找到管理记忆的脑区。”
带土一直觉得佐助说话简练,逻辑性强,但很显然刚才不是。
他走近过去,一手撑在凳子扶手上,侧弯着身子,强势地闯入对方的视野,用那双如出一辙的黑色眸子盯着他。
“在想什么?我猜猜,那张纸条?”带土还是挺在意这个的。
“不是。”
“搬家的事?”
“不是。”
“白绝?”
“不是。”
两人就像玩海龟汤一样一问一答。
“那,就是和我有关喽。”说着,露出一个得意的笑。
佐助闭上眼睛,双手抱胸,向后紧靠在椅背上,“是。”
刚才还感到得意,但真得到答案后,他又觉得诚惶诚恐。为什么会这样?他想不明白。
带土退回社交距离,“可以告诉我吗?”等了一会没等到答案,只能继续道:“好吧,那晚安,睡个好觉。”
睡个好觉?当然是不可能的。
当夜,带土回到上锁的门前,将一张印着飞雷神的纸顺着门缝溜进去,确认门口有足够的空间后进行瞬移。
门后是一整面墙的柜子。柜子上分割出一个个小格子。
除了中间一个方形区域,全都有柜门遮挡。
而那中间,是两个小小的排位。
“幸”、“莲”——没有姓氏,且不清晰指代男女。
带土瞳孔猛地缩紧。他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或者说每个火之国人都知道。
火之国的风俗认为人死后会去一个叫“黄泉”的地方,管理黄泉的神叫阎王,管人死后牵引魂魄和六道轮回。
阎王有本簿册,记录着世上所有活人死人的名字。有些小孩尚未出生就胎死腹中,如果他们没有名字,阎王点名点不到人,最后只能变成孤魂野鬼。
所以必须有人给他们起个名字,好好供奉着,让阎王能找到他们死去的魂魄。这类名字一般都很简单,有美好的寓意,比如说“槿”、“爱”,又或者“幸”、“莲”。讲究一点的还会去神社或佛寺请名。
有些人希望不幸流产的胎儿还能回来继续做她的孩子,就会在名前加上姓氏。
而能供奉在这里的,肯定不是流产的小孩,是在所有人都讳莫如深的那一夜里,和尚未谋面的母亲一起死去的胎儿。
而他,差一点就成了其中一员。
其他的格子还要开吗?带土不禁有些退缩,还为之前探险一般的心态感到羞愧。
对了,他的父母在哪?
他试探着打开一个格子,里面是四坛骨灰,和一张小小的全家福——幸福的一家三口和一位老母亲。
‘打扰了。’
他轻轻阖上,然后打开下一个。这次是两坛,旁边卷着一张结婚照。
‘我在找我的父母,请您不要介意。’
这次也是两坛,一对相依到老的夫妻。
‘抱歉,打扰了。’
他再打开下一个,但这次里面没有骨灰,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装着福尔马林的玻璃罐。罐子里面漂浮着一对眼球。
不只是眼球本身,还带着周围六条灰粉的肌肉和后方拖曳的视神经。所有组织都蒙上了一层灰,只有虹膜上的血红一如既往的鲜艳。
这是什么?
写轮眼?
好久,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在颤抖,胃在筋挛。
他的父母在哪?柜子里放的是他们的骨灰还是眼睛?
带土颤抖着把一个个柜子打开,一个个看过去,但什么都没看进到脑子里,他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只是机械地重复着这个动作。
直到打开一个柜子,里面的那个男人很眼熟,和他从镜子里看到的自己很像。
带土感觉思绪一片空白,他打开柜子的动作在他眼中一帧一帧慢放,与此同时,眼周的经络灼烧一般发疼。
但在他还没完全打开柜门的时候,一只手用力把门按了回去,另一只手狠掐着带土的肩膀,把他和一墙的罪证拉开。
带土感觉肩膀一痛,眼前慢动作恢复正常,眼周的灼热也消失了。
“你干什么!”带土被他拽了一个踉跄。
“先跟我出去。”
“告诉我!这是谁干的!宇智波鼬吗!”带土稳住身形,不愿意跟着佐助出去。他眼里闪烁着似曾相识的仇恨。
“冷静点!”佐助皱着眉说。
“这时候你叫我冷静!”带土反过来按着肩膀上的手和对方角力。
佐助松了些力,对带土说:“除非你想开万花筒写轮眼,而万花筒的终点是永恒的黑暗。”
带土被这个信息砸懵了,一时忘记反抗,被他哥拽回了一楼。
厨房和二楼书房的布局相似,南北两面开窗极其通透,南方向有个类似吧台的窄桌,看不到海,但是个赏月的好地方。
他哥去给他煮一壶热水,他就坐在这,背对着他哥不言不语。
不一会,一杯温水放到他面前,扑通一声,落进去一小块冰糖。
佐助本人也在旁边坐下,看着月亮出神。
“写轮眼是宇智波一族血继限界的第一个形态,如果写轮眼的拥有者迸发出足够剧烈的情感,就会开启第二个形态,万花筒写轮眼。万花筒会赋予主人两个强力的术,但随着使用次数的增多,会不可避免地坠入黑暗。”
带土看着水杯里的打转的冰糖,问:“所以你会瞎吗?”
“会。”
带土悲哀地问他:“没有一点办法吗?”
“没有。”
“呵。”带土用力捂住眼睛,所以如果他不想瞎,就得一直保证情绪不能过于激动,即使是今天这种情况?
这该死的……这操它亲娘的血继限界!
佐助觉得重点在“两个术”,而带土却只问了“黑暗”。
他继续解释道:“我本来想,应该由你自己决定要不要开眼,可是如果提前知道了开眼的条件,就会心生杂念,开启血继会变得困难。也就是所谓的见知障。”
带土喝了一小口水,试图借此平复心情。
“然后我又想,应该顺其自然。如果开了眼,它的力量会帮你完成你想做的事。如果没开眼,就不告诉你真相,直到某天你需要它……”
“我不该替你做决定的。”
这句话里带着潮气,仿佛坚固的壳子裂开一条缝隙,流露出浓郁的悲伤。
带土转过头看他,但还没看清就被覆上双眼。
“这是我的私心。”
“我希望你……”
覆在双眼上的手离开了,接着他被那双手紧紧抱住,这个拥抱比他的还要紧密。
“……永远不要开眼。”
——我希望你永远不要开眼。这句话一遍一遍回荡在宇智波带土心中。
那一刻,宇智波带土感到一股相似的灼热,不在眼中,而是由心底生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