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做梦，这是可以认知的，那光明过分纯白到透明的梦境，他仿佛踩在云端之上，低头就能看到热闹的大卫城。是万国来朝的盛景，街头巷尾都极其的热闹，不用睁眼，他就能将城内发生的一切都感知。

不管是他国的密谋，还是信徒的祈祷。一切都清晰可闻。

透明到令人恶心。

“你醒了。”

睁眼的那刻没有光，只是一片黑暗，罗波安听到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本能想要露出一个笑容，但那积攒的酸痛感在瞬间一拥而上。他张开嘴，甚至连痛苦的声音都无法发出。心中却是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以他的情况只是欺负普通战士还可以，精疲力尽下哪怕有神的加持，杀死那种怪物他也是需要付出极大代价的。

身体只是程度的损伤，他应该感谢神明庇护才对。

然而梦境残存的记忆碎片却不合时宜的上浮，那种无法排除如哽咽的作呕感。实在无法对神生出任何一丝正面情绪。就算如此，他也能感觉到神确实照顾着他，无论是空气中飘浮的金色颗粒，还是那始终注视着他像看不懂事孩子似得包容的目光。

心生厌恶到呼吸都一窒。

“王说你需要休息，但他的承诺随时有效。”

什么承诺？罗波安思考着，终于从记忆角落翻出早晨庆典开始时，所罗门王曾承诺会允许他去集市玩耍。回想起来就像是去年的事情一样，纷杂的记忆被翻动，扬起灰尘。原本鲜明的场景连同感情都被灰尘覆盖。唯一鲜明的只有记忆中的鲜红。

“——”张嘴，发不出声音，但罗波安知道自己的意思会被传达出去。

“晚上，你昏得不久。”

所以身体才会如此酸痛，因为正好赶上好时候了呢。罗波安表达理解。

“王把你从赛场上抱下来，为你治疗，差一点就会死了呢。多亏了拿玛大人。”

母亲？

“不愧是被他神看上的女人，果然很危险。”

这样啊。没有危险就好。

“现在危险的是你啊，罗波安王子。”

男孩动作僵硬转过头，忍耐着痛感，那双黯淡的绿色眼睛看向身旁守着的非人类。如燃烧般漂亮的金色映入男孩空洞的眼中，青年手里拿着一本装订的古书，血色的兽瞳和小王子对视。

就像两个怪物在对望。

“被记忆吃掉就会消失，您还记得您是谁吗？”

这种事情啊。

“盖提亚。”喉口挤出来的声音，并非自己姓名，罗波安忍耐着疼痛，向透过人类躯壳与其对望的手伸出手。

“抱抱。”他提出请求。

金发青年在短暂的沉默后发出叹息声，他弯腰纵容般把虚弱的小王子抱起，和小时候那般将对方全然包容在自己的庇护下。

“真可怜啊。”作为神之间博弈的棋子，太可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