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拉住他的衣袖猛地一扯,游桉只觉臀下多了根粗长的棍子,然后便身不由己地腾空而去。
细长的发丝带着茉莉的清香,一根一根粘在脸上传来痒意,游桉偏头躲过,他扶住身下的长棍,语气带着点责备:“阮秋,你为何还在这里?”
刚问出口,便觉得是句废话,还能因为什么呢?不就是为了找储御笔吗。
他很确定,现在她们两人身下坐着的,便是山长“遗失”的法器——储御笔。
传说中储御笔是一马姓天圣圆满飞升之时留给后代的传家宝,即便是毫无修为的凡人,手握神笔,也可以造山填海,世间之物皆落笔成真。
然而传说仅仅是传说,储御笔的真实作用游桉在一个月前来到祭坛时便查验过了。
“储御”二字拆分开便是灵器的两种用途,“储”即储藏,“御”即御风。
一想到阮秋这小身板能爬到神树最高处取下储御笔,游桉心情有些复杂。
便这么想成为亲传弟子?
游桉暗中撇撇嘴,阮秋果然还是对他心存幻想,不仅追来沧澜,还不顾性命也要成为亲传弟子,只为了离他更近些......待试炼结束,需得再与她说得更清楚,叫她死了这条心才好。
小秋并不知游桉心中所想,她朝着游桉挪近几分,疑惑道:“游师兄,其他人都去哪儿了,为什么只剩我们两个?”
游桉无奈睨她一眼,心道,还挺会装。
一群人他护不住,身旁这个老实的他还是有把握,毕竟现在他们有储御笔,就是多了双翅膀,与另一对大翅膀相比只会更灵活。
游桉妥协道:“算了,你想留便留吧。”
正准备掏出飞云盘离开的小秋一僵,连忙解释道:“不,你可能误会了……”
还在嘴硬,游桉听也不听,扶准银光闪闪的笔尖,在空中打了个旋,认真道:“坐稳了。”
话音刚落,储御笔旋即提速,飞到更高的地方。在游桉的驾驭下,笔身灵活地在半空中左右穿梭,躲过鸱鸮接二连三的攻击。
游桉坐在前面游刃有余地掌握方向,小秋落在后面,背心阵阵发凉,每当鸱鸮的尖喙将要叼住她的后颈时,储御笔便急转漂移,绕得她头晕眼花。
此刻她才明白游桉先前说的“坐稳了”是什么意思。
小秋起初半个身子趴伏在笔身上,到了后面双腿紧紧缠在上面才没能掉下去。
游桉的速度越来越快,眼中的世界渐渐变成一片残影,就在她终于忍不住将要呕吐时,储御笔一个急转弯,猝不及防朝着身后巨物飞去。
鸱鸮被两人放了一路的风筝,早已耐心告罄,头脑亦是昏胀,即便夜视能力极好,双方夸张的体型差异也叫它一时之间难以明白过来游桉突然反守为攻的真实意图。
它只是下意识地张开血盆大口,便要迎接饭后甜点,此举正中游桉下怀,在速度达到极致时他猛地抬高笔尖,竟斜着戳入鸱鸮右眼!
刺目之痛让鸱鸮顿时失去神智,在空旷的祭坛内到处翻滚,连神树都被撞落几截枝干。
小秋与游桉在它脑中飞转,像一把烈刀子来回绞杀,血污几乎浇了小秋满身。
她捂着眼,没忍住怒喊了一声“游师兄”,天知道鸱鸮眼里还有没有令人作呕的老鼠!
一大口鲜血涌入口中,似乎还带着些固体,舌尖是甜咸的腥味,小秋报复性地吐在前面人的背上,绝望地抓起他飞舞的衣摆捂住口鼻,决定在出去之前都不再说话。
鸱鸮的脑袋像个巨型迷宫,两人穿梭于各种构造之间,不知过了多久,满目鲜红的世界转为熟悉的黑暗,穿破血肉的粘腻声响起后,两人骑着储御笔径直从鸱鸮左眼飞出。
几乎是在离体的瞬间,小秋听见男人自信而洪亮的声音。
“破!”
祭坛内响起震天的爆破声,场中亮如白昼,背后的巨型鸟类躯体完整呈现,如一座爆发的火山,鲜红血液自鸟头喷发,祭坛内下起血雨。
火山喷发后开始崩塌,鸱鸮的身体四分五裂,四肢最先掉落,紧接着斑白羽毛化作灰烬,独留那双千疮百孔的竖瞳呆滞地望向一处,血肉模糊地倒映出自燃而毁的神树。
与天相接的神树挂满橘黄色火焰,茎脉根根凸显,如一幅凄美堂皇的画卷,以生命做涂料,绘出极致的美。
一鸟一树相伴走过漫长岁月,一方死去,另一方也不愿独活,小秋感慨的同时生出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不愿再看背后的灭亡景象,却在转头时蓦地对上一双灿若明星的眸子。
浓密的鸦羽被血水打湿,一滴滴往下坠落,白皙无暇的肌肤留下条条血痕,本就俊美无俦的面容便显出几分妖冶,少年眸中是熊熊燃烧的烈火。
他微挑的眼尾耷拉下来,透露出隐藏的疲惫,小秋心沉了沉,问:“游师兄,你还好吗?”
先前与鸱鸮周旋便耗费大半精力,加之又在它脑子里走了一遭,游桉确实是力有不支,好在精神极度亢奋,他抖下睫毛上妨碍视线的污血,转而看向她:“我还好,倒是你......”
尽管少女脸上几乎被血冲刷,双唇却是病态的白,联想到两人在屏障中抵御鸱鸮时她便有些异常,游桉好不容易松懈下来的眉心迅速拧起。
目前新生们都已安全,只剩阮秋一人,若是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事,之前的努力岂不是付之东流……
想到这,游桉顾不得男女大防,默默搭上她的脉。
还未来得及感受,火场中由尸块堆积而成的山顶上升起一个光点,闪耀得有些灼目,游桉睁开眼时,那光点已近在咫尺。
下一瞬,光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中少女的背心!
意外来得太快,身下的储御笔一抖,紧接着阮秋整个人便倒在他肩上。
游桉搭脉的手顿时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