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干什么?”与对方感慨的神情相反,张延辉的眼中透着淡淡的幸灾乐祸。当年的天使脸蛋和雕塑肌肉占据可多少风流?再看看如今,面部是干硬如尸的,身躯是瘦骨嶙峋的,皮肤也泛着很难看的青白,全无往日的灿然生光。这幅模样要是曝光出来,估计会大规模掉粉吧。
张延辉的语气是显而易见的难听,且颇有先声夺人之势。尽管韩央不免伤感,却也做足了心理准备,开口道:“来看阿善,不可以吗?”
一句反问,无形中回到了清白坦荡的位置上,倒显得对方无理取闹。
“你凭……”
“想跟我说话可以,但别在这里!”知道来宾多半不待见自己,为了不扰乱前队友的葬礼,韩央指向通往天台的楼梯口。
一个重情重义的好队长是不能容忍队友的葬礼有任何瑕疵的,更别提成为瑕疵。为了大局,张延辉只能接受韩央的提议,只是每踏一步,眼中的寒芒与怨恨就会增加一分。
“忘恩负义的背叛者!你有什么资格来看阿善?”才打开天台的大门,韩央的衣领就被一股不受控的力量揪住。幸好张延辉还在乎几分薄面,没几秒就松开了对方的衣领。
“背叛者?”心中的推断终于被证实,韩央再也无法阻止眼泪流出,只得低下头,用刘海遮挡濡湿的眼眶。
原来,不只是公司挑拨啊!难怪怎么发消息都不回,还在节目上说没有收到消息。
想到当时在记者会上的窘迫,韩央果断收起眼泪,抬头冷笑道:“当初我们从法院出来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个态度。怎么?才两年就被变成这样了?”
“两年?”好似被戳中了敏感点,张延辉面部开始抽搐,分贝也随之提高:“你知道这两年我们过的是什么日子吗?因为你们贪财违约,我们活动被抵制,出个门儿都要被指着鼻子骂胆小鬼!要不是TXN及时回心转意,我磕头都不知道朝哪个方向!而且阿善他……他就是因为帮你们说话才会被取消活动,公司甚至打算把他雪藏到合约结束,他肯定是知道什么了,才会……”
“所以呢?你想说什么?想说阿善的死还有你们的倒霉事都是拜那场官司所赐?还是想说奴隶合约不存在,一切都是我们贪心?”怜惜江善的遭遇是真,不认为自己的选择有错也是真,不管外界的声音再怎么难听,韩央依然坚定的认为自己无愧于江善。
“难道不是吗?你们能有今天,不是……不是公司栽培的你们?那合约不是你们为了出道自愿签的?你们不遵守契约精神,还成了公司的不是了?”张延辉一边为公司辩解,一边又心虚的眨了眨眼睛。
这些话可以脸不红心不跳的在节目上说,可以明里暗里的给粉丝洗脑,可以安慰良心不安的自己。但韩央不是知之甚少的观众,不是偏向自己的粉丝,他是当事人之一,是官司的赢家,面对这样的人,底气不是努力就能有的。
“契约精神?”韩央怒极反笑:“对对对,年年盖大楼、年年说亏损,年年逃税洗钱的公司最有契约精神;是我们贪财违约,忘恩负义!所以跟我们这些叛徒一起咨询律师的是谁呀?被游魂附身的行尸走肉吗?还有,贵公司也是奇怪的很,刚开始多硬气啊?怎么才被驳回9次就气馁了?像之前一样去申诉呀?去证明旧合约没问题呀?公平委员会算什么?管这事的不是文·化·部和检察院吗?老师们不至于连这两条线都没搭上吧?”韩央理解张延辉留在公司的原因,但实在看不得一个受害者为了正义化自己的选择,从心底认同、洗白,甚至感恩曾经憎恨的加害者。
生而为人,就算肉身迫于现实低下头颅,灵魂也该有所坚守。
“……”韩央的话宛如开膛破肚的利刃,将那颗“既要同事争取的待遇,又要领导拉拢的福利,还要站在道德制高点”的心赤-裸裸地挖到既得利益者眼前,丑陋无比又清晰可见。张延辉哪还有力气反驳?只能忍着作呕的冲动,憋出一句老掉牙的台词:“你根本就不了解我!”
“哦?我们同吃同住6年,每天一起共事十几个小时,我会不了解你?”这就是节目上说的最有默契吗?韩央眼中的最后一点星光随着话音的落下彻底黯淡。
“呵呵~你了解我……”张延辉想起那些四处筹钱却一筹莫展的日子,又充满了底气,理直气壮的问:“你当时怕是美美的计划着单飞捞钱吧?会看我的处境?”
“你觉得呢?延辉~”韩央慢慢逼近张延辉,平静的双眼被寒意浸透,扩散至声带:“如果我不了解你,粉丝现在至于为了那点儿蛛丝马迹打来打去?”看清面目后,很多疑问在韩央心里有了答案,现在只差一个证实。
张延辉再次僵住,嘴唇蠕动间哆哆嗦嗦的抖出:“你……你少拿前言不搭后语的话吓唬我,什么蛛丝马迹?少来故弄玄虚!”
“故弄玄虚?”韩央嗤笑:“一定要我说明白吗?你的站子为什么会在我们还没想走的时候就预言我们要分开?怎么我们才去咨询律师,解散的通稿就铺天盖地了?还有很多我们明明没见过却签上名字的东西,什么s市演唱会、什么酒店入住协议、什么注销假条……”
“够了!你说的这些,我全都不知道!”那个站子明明告赢了,通稿的出处也是别的公司,签名谁都见过,谁都可以模仿,而且那个地方没有监控,他怎么会知道?他哪来的证据?难道……
目光再次回到韩央的脸上,看到那好似得到答案的笑容,张延辉追悔莫及。可是从语气到表情都已经做了回答,再无挽尊的余地。
“不能再跟他拉扯了。”内心提醒自己的同时,张延辉脚后跟一蹬,准备落荒而逃。
谁料,余光瞥到了沈呈儒的身影,原本撤出去的脚跟悻悻收回,为了变回那个稳重知礼的队长,张延辉狠下心,将多日未修的指甲嵌入手掌,以痛感支撑勇气,开口道:“你不要转移话题!说的是你没资格来看阿善的事,扯以前的官司干什么?哦~你潜意识里也觉得你们四个是杀死阿善的凶手吧?”
“自证陷阱挖得不错,可惜按你的算法,这殡仪馆里里外外有8成的人都能算凶手,包括阿善自己,路是他选的不是吗?何况~”韩央轻蔑地扫了一眼对方手机上的来电显示,冷笑道:“最大的凶手都来了,我有什么不能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