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小桃觉得宁秉贺和自己有代沟。
她说的旅馆是一晚五、八十块的那种,冚州近年发展直逼一线,但城乡结合部的巷口那里还是会有逼仄阴湿的小旅馆,门口挂着破旧的小灯牌子,进去后木楼梯下会钻出几个东张西望的老鼠头。
而不是像玲珑湾这样,遍地豪车,一年的物业费就要二十万。
毕业两年,沈小桃手里也就存了二十万。
她上学那几年正好赶上了房地产行业的回光返照,大把的工程项目排着队等着人算造价,沈小桃那段时间白天学习考证,晚上接单替人投标套清单,大二的时候软件玩顺了,又给人建模,大学四年,每天的睡眠时间平均下来不过五小时。
她那段时间摩拳擦掌的想在上海买套房子,将所有区的房价都比了遍,最后决定把目标定在金山区,虽说上班要走高速,但好歹那是上海。
现在房地产行业一落千丈,沈小桃工资条上的数字锐减,她住在上海一千二一个月的出租屋里望房兴叹,决定退而求次,安慰自己回冚州买房也不是不可以。
她的小出租屋是房东在大别墅里用铁皮搭建的,像是房东的门卫室。铁皮屋里冬冷夏热,蟑螂和飞蛾轮流光顾,沈小桃头顶的小电灯泡被误入的椿象撞得乱晃,她借着摇晃的光看从中介那拿的冚州房价报价单,发现冚州谋求发展的上进心比她强。
原来这么多年,只有她一个人还在原地徘徊。
初春的细雨缠绵如丝,像众神垂钓的鱼线,宁秉贺中途接了个电话,将她放到楼下便和陆昘一道走了,沈小桃握着门禁卡,哼着曲爬上楼,在看着面前四室两厅两卫的精装修房子,瞬间倒吸了一口凉气。
等看完玲珑湾的房价后,沈小桃颤抖地拨了宁秉贺的电话。
宁秉贺没接。
日沉西山,磅礴的大雨倒豆子似的猛地急促而下,哗啦啦地打在窗户上,惊溅起一地的碎雨。
沈小桃站在一梯一户的房门口抽烟,白色的雾气刚出了嘴,就被雨带来的风打散。
她又去打陆昘的电话。
“我知道玲珑湾的房价啊,还算中规中矩吧……不就是一个房子吗,你小叔在冚州这样的房子还有十几套吧,宁叔做了多少年土建了,有的开发商还不起贷款就拿手头房子折价抵押了,其实算下来也不值多少钱……我知道你的意思,宁秉贺又没说过户给你,你哪来这么大负担。”陆昘那边“动次打次”的响,应该是在某个夜店里,有女生声音柔媚的和他搭话,他二话不说就挂断了沈小桃的电话。
——嘟嘟嘟。
沈小桃觉得自己的肺被烟雾撑得肿大。
大雨奔腾没有停歇的意思,沈小桃望着自己的行李箱和那两个装着外婆遗物的纸箱子,知道自己今晚走不了了。
再贵的房子住一晚也不会多少钱的。
不管了。
沈小桃掐灭了烟,掸走身上的烟味,去楼下物业处要了块抹布和海绵拖把,先将整个屋子擦了一遍,又从箱子里收拾出自己蓝色小花的四件套,利索地铺在床上,卫生间里的海绵拖把干硬结块,她就将它放在水里泡开,拿着手机,架着拖把,趁着间隙回复了群里的消息后又吭哧吭哧地将整个房子都打扫了一遍。
直到整个房间都飘着清洗剂的清香,沈小桃才舒坦地躺在床上。
有钱真好,有钱人的房子里没有应激时会放屁的椿象,也没有扑腾翅膀时会掉粉末的飞蛾。
屋里有前任租客住过的痕迹,有没带走的女士拖鞋,还有没开封的女士的洗漱用品。
沈小桃用手机搜了搜,都是贵价产品,她猜或许是许安然的。
手机振动了起来,是明日上班地点的通知,她被下放到冚州分公司后,有人冷嘲热讽,也有人关心问候,沈小桃扫了一眼未读的消息列表,心里大约有了数。
排首的是沈溪知的消息,他发了个表情包,说自己带的团队近来业绩不好,也要勤劳出差了。
沈溪知是沈小桃的学长,也是她的前男友。沈溪知为人仗义,建筑公司男女比例九比一,沈小桃毕业刚来的时候被刁难都是沈溪知替她化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