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轻柔地落在街上,宁静祥和,偶尔有两三辆车慢慢驶过。
有人在黑暗中撬开了工作室的门。轻轻地走到锦书的办公室里,冲锋衣外罩摩擦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电脑开机,蓝色的光在黑暗的空间内有些刺眼。可能是因为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开机的人眼睛眯了眯。
插入U盘,接着就是鼠标点击和键盘敲击的声音。
那人将锦书电脑里近期浏览的文件都给打包发进U盘。
文件有些多,传输需要时间,他的眼睛在黑暗中四处闲逛。
忽得眼前绿光一闪,眼球传来刺痛,一阵眩晕感涌上大脑。
没等身体做出反应,他的鼻子就狠狠被压在了桌边,整个人失去了自我控制权,手臂被向后掰折贴在了后背上。
上方传来有些哑的声音,像是刚睡醒的:“谁派你来的?”
被控制住的人不说话,下颚隐隐动了起来。
没等他做出实质性的动作,就被一击仿佛要杀人的手刀打晕,最后的记忆是看见一片深蓝色的衣角。
刚才问话的人像抖落床单似的晃了晃这个家伙,确定他真的晕了,就先把他丢到一旁。
开灯,是满脸无语的锦书。
他把手里同事新做的可开关灯模型放回桌上,摆正。然后检查了一下这个非法闯入的人,恢复自己的声线,自言自语道:“都什么年代了还搞死士那一套。”
接着又去查看自己的电脑,他戴着手套,浏览了一遍导到U盘里的内容。
心下已经了然这个家伙是谁派来当小丑的了。
真是无聊的把戏。
他将U盘里的内容原封不动地用邮箱发给贾晴,接着发了一条请假的消息。
做完这些,他拔掉U盘,把电脑关机,关灯,一手插兜一手拖着那个人离开了工作室。
避开了监控范围。他对这些视线很敏感,不用特地观察也知道哪里有摄像头。
把人扔到保证第二天早上能有人发现他的地方锦书重新走回小巷。
这回,他停在了白天去过的那个博物馆外围的一个长椅上。
锦书从兜里掏出一张符纸,贴在脑门上。
只见那符纸开始了缓慢地燃烧,锦书的身体也越来越淡。
正是深夜,博物馆里的人群早已散去,空旷的展厅里只剩昏暗的灯光在玻璃与玻璃之间来回跳跃,却意外地让这些死物更有了些许昏旧古朴的韵味。
一个人影无声无息地加入了它们,男人像鬼影一样忽然就出现在了展厅内,没有任何安保人员注意到,也没有任何设备检测到他,甚至连灯光都没在意他,直直地穿过他的身体。
他的眼眸流出一丝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哀愁,慢慢踱步到秦云雁白天注意到的那柄断剑旁。
本来他以为这批文物中最能让他心里有所波动的是那封书信,直到他为了逗秦云雁看到了这枚断剑。
就像谁突然对着自己的心脏踹了一脚,引起难以忽视的悸动。
更难受的是他踹不回去。
男人静静隔着玻璃看了一会儿,但似乎除了相关的人比较特别,这柄已经锈迹斑斑的断剑并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
他试探性地慢慢伸出手去拿那剑,手臂没遇到任何阻碍地直接穿过了玻璃,如愿以偿碰到了实体。
那一瞬间,男人全身颤了一下,像是被电了一下。再一用力,一团白色的东西被他从剑里面拽了出来。
找到了,我的一部分记忆。
他得意地对着手中的记忆碎片笑了笑,然后消失在原地——就像来时那样无声无息。
同时,博物馆外长椅上,符纸燃尽,穿着秦云雁外套的锦书睁开眼,站起来抖抖落叶,踩着影子消失在小巷里。
奔波了一天,锦书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家”——一个除了书,绿萝,柜子和床之外什么都没有的小房间。
房东拆掉了除承重墙之外的墙面,把每个房间都装得很小很小,这样可以多收几个人的租钱。房间里的设施也少得可怜,除了床以外都是锦书后添置的。
锦书对这些不太在意,他当时只是想找一个落脚的地方,所以无所谓地方多大。自己一个人什么也没带也不需要太大的地方,就选了这里。
主要原因就一个:离秦云雁近,走路十分钟就到了,特别方便。
他进到自己的房间,忽略旁边房间传来的杂乱的吵闹声,把门关上。
锦书没有像平时一样盘膝静坐,修复本源。
他的手还停留在把手上。他闭上眼,手掌中渗出根根黑色与红色交织的细线缓缓缠绕住整面门。
再等会儿,细线又渗入了门中,那门又变成了原来的模样。
锦书自然地拉开门,入眼的是一片如临深渊般神秘的黑暗。
他的脸上没有一丝意外,只是淡定地稍微整理了一下着装,拿起桌上的一摞书就踏入了黑暗。
他要去的地方甚至不在这个世界上。
隙间客栈——一个远离于大千世界之外的乐土。
地处世界与世界的缝隙内,故而得名。
没有任何营业执照,没人能管得着,也没人管得起。新客户要么靠运气要么靠老客户介绍,老板一名,常驻员工一名,临时员工随命。
不定期提供餐饮,只要办理过入住,你的房间就会永远留着。
具体服务看老板和员工的心情。
据隙间另一家知名饭店老板所言:都到隙间了还想要什么服务,能把你当人就是抬举你了。
木制的大门被推开,锦书踏在印有木纹的金属地板上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
“空间传送门开启,已观测世界—原生系—低灵力属—五号,欢迎回到隙间客栈,愿安。”听不清性别年龄的提示音响起,锦书笑着回了声:“安好。”
入眼的是宽阔的大厅,椅子都被倒放在桌子上,看似没什么客人。在通向二楼的楼梯侧边,展示柜上挂满了半面钥匙,它们因为开门的气流而晃动,发出清脆又密集的声音。
没人?锦书有些意外。
他不久前才接到消息说敌袭让他赶紧回来一趟。还说什么其他人任务都紧,就他比较闲。
换句话说,莫老板嫌他太闲了,拽回来帮个忙。
老板呢?锦书估计他休眠期到了。
大厅里忽然静得可怕,哪怕是细小的摩擦声也没有。
锦书率先踏出一步,像是遛弯似的慢慢悠悠地走,让鞋底与地板碰撞出音浪。
“让我猜猜,诺伯斯空盗团还是匿藏者组织?不对,叫我回来这俩还不够格。该不会是那群住在废土里天天还叫嚣着要称霸隙间的伥鬼盟吧?”他漫不经心地说着,随便拉下来一把椅子坐下。
“不会吧,”锦书边数落着隙间里叫的出名字的掠夺组织边夸张地张大嘴皱起眉,眨了眨眼睛,叹道:“我记得那帮垃圾上一个洗劫的还是初步永恒世界意识级别的商行,怎么落魄到来欺负这个老破小客栈了?”
柜台后,一个大红釉色的酒壶和一个配套的杯子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献殷勤似的斟满了酒。
清酒似水般纯净,却蕴含着骇人的能量。
锦书一饮而尽,意犹未尽般咂咂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