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这个答案后锦书不哭不闹,只是失神地呆坐在原地,仿佛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似的。
秦云雁收拾碗筷时抢了个空酒瓶,自己跑沙发上窝着去了。
“起来了,洗个澡去吧。衣服给你准备好了。”他上前戳了戳某人的额头,锦书睁开眼睛,两人的视线撞在一起。
不知道为什么,秦云雁总觉得这双眼睛不该是棕黑色。
正当他还在疑惑,想探究一下时,某人已经起身了。
“好。”锦书揉了揉眼角,自然地在身上几个地方拍了拍,迷迷糊糊地回答。
然后接过秦云雁手上的衣服和浴巾晃晃悠悠地走进浴室,锁上门。
秦云雁想他一定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东西,非常重要,重要到如果他现在是清醒状态会将这件事刻在自己手臂上。
一想到这,他感觉自己脑子要炸开了,又仿佛被水灌满了,什么也想不起来。
也不知道是那两杯酒的原因还是其他原因。
没等秦云雁解决自己的矛盾,浴室里的人就出来了。酒鬼还没好好穿衣服,就穿了条内裤。
那人身上传来淡淡的栀子花香,用了秦云雁老早之前买来没用过的沐浴露。
头上挂着的水珠顺着脸颊和脖颈一路向下滑动,勾勒着微微发红的傲人身材。
同样滑动的还有秦云雁的喉结。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脸在发烫。
锦书这张脸是偏柔和的,若不是他那有些冷酷的气质甚至会让人把他当成阴柔少年。可这身材却肌肉紧实,线条流畅,堪比健美运动员。
那张脸不是秦云雁的理想型,他当年看到名字是顾锦的简历一寸照时甚至心生过反感的情绪。
那感觉也是莫名其妙的,就如同他第一次见锦书时心里那份没来由的好感一样。
“你睡衣呢?”
那人停下擦头发的动作,似乎想了想才答:“刚才没拿稳,掉地上了。”
然后不顾没干的水珠,直接倒在了就开了盏小夜灯的客房的床铺上,洇湿一片床单。
秦云雁又是一阵头疼,忽然看见旁边剩一个底的白酒。
他自暴自弃地想:不就是比醉吗!
……
锦书实际上是快清醒了的,他刚才点的几个穴都是促进新陈代谢的。
他盯着昏黄的天花板,反思今天自己的大意。
我警惕性什么时候这么差了,明明知道这身体不能喝这么还喝醉呢?我今天没干什么奇观的事吧?
他将手贴在额头上,然后向上伸。
锦书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掌,忽然笑了起来。
垃圾世界!他想。然后闭上了眼睛。
“我帮你把头吹一下吧,湿着睡觉头疼。”一个有些黏糊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锦书随口答:“好。”
手指轻柔地插进发缝里抖落,配合热风驱赶着水珠。吹风机嗡嗡的声音配着微醺的余韵,有些困了。
“睡会儿吧。”那个声音说。
锦书模模糊糊地想答好,常年在悬崖上走钢丝的灵魂却使他骤然间清醒。
手腕被人锁住了,触感大概是警用的手铐垫了一层皮毛。
罪魁祸首还跨坐在自己身上,把手铐又扣紧了些。
“这么主动?”
“醒了?”那人俯下身,似乎眼睛看不清,非得离近了观察。
锦书挑眉,有些好笑地看着他,问:“喝醉了?”
“没准吧。”秦云雁甩了甩头发上不存在的水珠,敷衍地回答。
锦书闻见了他嘴里还未退去的酒味。
“锁住别人可不是乖孩子哦。”他调笑着说,将重点放在乖孩子三个字上。
他能感觉到除了手上的镣铐外秦云雁并没有对他做其他事情,也没有其他预防措施。
就像是一个小孩喝醉了临时起意一般。
“我从来不是乖孩子。”秦云雁平淡地答,不知从哪摸出来一把枪抵在锦书太阳穴上,纯黑色的眼眸像一潭死水。
“你是谁?”他这样问。
锦书心中感叹:怎么又是这招?昨天刚解决一个。他不知哪来的兴致,颇有些恶劣地顶了顶腰,笑道:“这枪可逼供不了我,你换把枪试试?”
但显然某三杯倒没有get这个关灯玩笑,粗糙的指腹从耳根滑到白皙的脖子,虚虚握住。
他又问:“你是为什么而来?”
双重威胁之下,锦书倒是一点窘迫都没有,反问他:“那你认为我是为什么而来?”
“为我而来。”声音很沉,像是坠入海底。
“你怕这个?”
秦云雁眼睛转了转,似乎想了半天理由,最后还是老实地答:“是。”
锦书抬了抬胸,把颈部送到对方手里。秦云雁黑色的瞳孔骤缩,那手却仿佛碰到了烧红的锅,缩了回去。
锦书也不屑于对醒来就忘记前事的醉酒之人撒谎,轻笑道:“那你不用担心,我是来找自己的。我失过忆,把自己的前半生丢了。你要是有本事,大可以帮我找回了那时候的记忆。”
“为什么要找?”
“做个了结。”
秦云雁似懂非懂地点头,心里却莫名升起了些落寞。
为什么呢?他想不明白,明明这是自己最想得到的答案。
但为什么记忆之潭的底部有人在哭。
秦云雁在愣神,眼中有什么晶莹的东西闪了闪。
锦书忽然感觉到一股陌生的能量,他也不在意,就当是这个世界意识又开始来他这压榨了。
先解决眼前的问题。他直接一个勾腿翻身把人压在了自己身下,又因为手铐锁在床头的木饰上拉不开,所以两人之间的距离被压缩到极小。
近到他们都能听到彼此的脉搏与心跳声。
“乖孩子不该锁住别人,听话,给哥解开。”他干净的声音落在秦云雁耳畔,却比魅魔还勾人。
昏黄的灯光下,如此暧昧的距离之间,不发生什么才不正常。
秦云雁鬼迷心窍般提问:“我能亲你吗?”
“那倒不行,我得给我的小酒壶守身如玉。”锦书罕见地在工作之外认真起来,隐隐透出一股吓人的威压。
谁料秦云雁这边黑眸里的寂灭忽然炸开,竟也散发出一股凌人的气势。
“小酒壶是谁?”
昏黄的光刹那间变成了战场黄沙,眼神交锋比刀光剑影更加凌厉。这更像是磋商几十个亿的合同,而非床笫之间暧昧不清。
不知过了多久,锦书的手腕都有些疼了,他觉得这样僵下去没意思,便开口打破僵局:“一位故人,没准是老情人也不一定,我都想不起来了。”
“那你还找得到他吗?”
“不知道。”
秦云雁偏头从枕头底下找出钥匙,把手铐解开了。
他做完就直接躺在床上,喃喃自语道:“为了一个不一定回来的人苦苦等着,很蠢。”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说锦书。
“怎么会呢?”锦书活动活动手腕,把刚才摔在旁边的手.枪拿起来,拉开弹夹发现里面根本没有子弹。
他露出一个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的笑,接着说完刚才的话:“好吧,是有点傻,但很有魅力不是吗?”
“没人看见的魅力。”秦云雁古怪地笑了声,然后闭上了眼睛,声音里隐隐透出了几分可怜:“我睡不着,你哄哄我。”
就好像刚才对别人“严刑逼供”的人不是他似的。
“喂,我可不会哄人睡觉,没接触过这业务。”锦书捋了捋自己蓬松的头发,托着脸盘膝坐在旁边。
秦云雁道:“随便唱首歌就好,我很好哄的。”
他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轻,仿佛一吹就散。
仿若刚才的一切都是风吹来的幻觉,黄沙吹走后,也只剩这个求水的人。
锦书也拿他没办法,在脑海里翻找慢节奏的歌,然后翻到了一首不知道什么时候听过的民谣:
“陀咯伊陀咯,陀咯伊陀咯!朝阳生青玉,旧巢新四雏。
伯雏志通透,弱冠拜龙首,长袖善识人,刑神现人间。
仲雏弱官人,抬笔星河叹,有匪真君子,追者无穷已。
叔雏自骄傲,少年平沙场,樽酒定安邦,揽月救山河。
幼雏衔草药,妙手夺残魂,清淡不见红,慈悲菩萨羞。
陀咯伊陀咯,陀咯伊陀咯!陀咯伊陀咯,陀咯伊陀咯……”
歌声很缓慢,也很淡,曲调古朴缓慢,就像在讲一个过去了很久的故事。
秦云雁似乎睡着了,呼吸声渐渐平稳。
看任务完成了,锦书也不再继续哼歌,轻轻抱起某人往主卧走。
喝醉的人跟他抢地方睡他还能较真不成?
关好窗户,拉好窗帘,掖好被子,关上房门。锦书又回到了客厅。
并没有注意到本应该熟睡的某人又睁开了眼,黝黑的眸子里没有半点醉意。
锦书坐靠沙发上,忽然又琢磨起了刚才的民谣,总感觉后面少了一段。
自己到底是在哪里听过来着?
又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找回来的记忆里面的吧。锦书颇有些自暴自弃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