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察觉到芳华县主对他的排斥,他在国公府主留了一天,当天夜里钻狗洞就跑了。
他离开时还留了张纸,上面歪歪扭扭的只写了一句话——已走勿念,舅舅保重。
那时芳华县主拿着这纸时后悔不已,郑温书也险些动了和离的念头,后来一家人是在破庙里,才找到了在佛像下缩卷成一团的陆淮商。
醒来时,陆淮商还想跑的,是芳华县主拿着披风,将他紧紧抱住,才将他留了下来。
说陆淮商是这府上的表少爷,其实芳华县主也差不多是将他当自己的亲儿般照顾了。
不然就郑浑暗戳戳干的这些事情,陆淮商也不可能容忍他到现在的。
想到往昔之时,芳华县主也是忍不住叹息。
她那个混账儿子,是真的越发离谱了,在不学点自保的手段,早晚得叫人打舍在外头。
轻轻叹着,芳华县主加快脚步进去,远远的就看到梧桐园的练武场,往日里那个喜欢穿着一身紫色的侄儿,如今却换了一袭白衣,甚至还戴上了他历来都不喜欢抹额。
“这孩子,怕是心里又不痛快了。”芳华县主忽地轻叹。
跟着她的周嬷嬷闻言,想到什么也无奈了:“怕是县主不在府中的这些日子,小公子又想了稀奇法子,惹了表少爷不悦吧。”
芳华县主微微摇头,放慢了脚步上前。
陆淮商一早便知道芳华县主来了,但他也没有立即收招,而是练完了整个连招,才将手里的长剑转身一扬,插入兵器架的剑鞘里面。
动作干脆,尽显流畅,让芳华县主见着,都忍不住为他鼓掌,那眼睛里对陆淮商的赞赏更是隐藏不住。
“你这功夫真是越来越厉害了啊。”
“舅母。”
他看向芳华县主,面容虽然依旧,眼神倒是显得柔和不少。
只是这一身的白色,仿佛是要跟天地都融入了一块,白净无双之感,除了衬托出他一身清冷之姿,仿佛也透着诉说不尽的悲凉。
这样的陆淮商,叫芳华县主微微一怔。
再仔细辨认,发现这衣裳上绣着的图案是白菊时,芳华县主心里更是疑惑。
她记得,在旧朝的史记里,曾经记载过菊为祭奠之物,白衣绣银菊,又有守孝之意。
可这一旧俗,在大隋开国后就逐渐废了。
如今朝中不少人家里都有栽种菊花,但人们依旧下意识地避免白菊,更何论是在白衣上绣银菊了。
“你这衣裳……”
芳华县主微微蹙眉。
想说陆淮商这一身衣裳有些不太吉利,不合适作为常服,可话到嘴边,又想起大隋与旧朝终究是有些不同,这话最终在喉咙打了一转又咽了下了下去。
“舅母突然过来,可是有何事?”
芳华县主沉吟一瞬,微微轻叹,不再看他的衣裳。
“也无甚大事,只是有件事想拜托你帮忙一二。”
陆淮商疑惑什么事,能让这位县主这么和颜悦色,冷不丁地就想起了郑浑……
“我那儿子我知道,自小都被府中众人给宠坏了,不过他虽然任性胡闹,但心却不坏,我找你,也是希望你能帮我教他一些拳脚,不用太会,能让他防身就行。”
陆淮商的脸色顿时变得更冷。
芳华县主叹道:“我知道,浑儿胡闹惯了,以前没少欺你,我也忙着管理府中中馈,打理诸事,忽视了对他的管教约束,你若能帮我约束着他,教他几招足够防身,要打要罚,你做主便是,我绝不过问半句,可好?”
陆淮商垂了眼睑,并没有立即回应芳华县主。
而芳华县主也全然等他思量,并没有任何施压的打算,甚至芳华县主已经想过,如果陆淮商都不答应,那她就只有去将肃国公府的大侄子找来了……
“可。”陆淮商忽地开口。
芳华县主微微一愣,顿时笑了。
“好孩子,舅母便知你心胸宽广,你放心,不管你对他如果管教约束,我也决不过问,当然若你能帮我管教好他,再更好不过了。”
陆淮商忽地眯了一下,像是狐狸,又如同饿狼看见了肉似的。
阴鸷的笑,从他那冰冷的眸中一闪而过。
当天下午,刚把芳华县主送来的东西轻点完毕的谢言之,冷不丁听到下人的传话。
“少爷,表少爷来了。”
“!!!”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谢言之转身就走。
“告诉他我歇下了了,就不招待他了。”
怕陆淮商真是来者不善,谢言之三两下跑到后方,运足内力就准备飞身离开。
可,啪叽一下。
他从墙头掉了下来。
“……”
他忘记这个身体不是自己的了。
无奈着,谢言之还没起身,一双绣着银菊图纹的鞋子,忽地出现在他眼前。
谢言之下意识地呼吸一紧,抬头时,看到的是陆淮商那张居高临下而又冷漠如霜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