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浑拉耸着脑袋:“怪我自己,明知道陆淮商看不上我还非想要得到他,被他打死也是活该。”
这个话……谢言之没办法接。
“我现在也没有其他意思,就想等我爹娘回来再看看他们,还有我外祖母,我也舍不得她……”郑浑说着,眼眶里泛气了丝丝雾气:“我对陆淮商的心思,我爹娘一直都不知道,我外祖母倒是知道,但她都不拘着我还让我凭本事去办,是我自己没用,这么多年了都没得到他的一次正眼,还把自己给弄成了这样。”
谢言之静静听着,他看着郑浑此刻的模样,再想到自己现在的身体才是他的,心境很是微妙。
“这个身体,还能还给你吗?”谢言之皱着眉,忽地开口:“如果还能再还给你的话,我愿意出来,只不过……能不能等我报完了仇,再……”
“你还不了了”郑浑有些低落道:“如果你能还得了,当初就不会莫名其妙占据我的身体了。”
谢言之再次语塞。
他并不知道已经身死的自己再次醒来为什么会成了郑浑,就像郑浑也不知道为什么已经死了的自己会被困在这身体里,而不是像传说中一样被鬼差给领走。
不过他无所了。
这几天的时间,足够让他面对这个事实。
他现在唯一舍不得,就是爹娘还有外祖母了。
“如果 这槐树丫能让你暂时托身,你就在里面且先呆着,等你爹娘回来,我带你去见他们。”
郑浑怔了一下,瞳孔微微睁大,明明就是一副欢喜激动的样子,可谢言之好像感觉他似在哭。
“谢谢你。”
谢言之能理解郑浑的心态,可他现在也是爱莫能助。
有些事不是他说还就真的能还。
就像缘法大师说的那样。
万事有因,万事有缘。
谢言之暗吸一口气,将槐树丫折成指节大小放入怀里。
转身离开时,他依旧忍不住朝乱葬岗那边看去。
他们这一眼能看到他没有找到的亲人尸体。
可这乱葬岗……看着阴气森森鬼魅浓烈,实际上,却只有郑浑这一只新鬼。
离开乱葬岗时,谢言之的心情很是低落。
他除了从这里带走一支槐树丫,其他的毫无所获。
回到万古寺时正是三更天时,谢言之先将马牵去马厩,确定无人知晓,才转身回了厢房。
一夜安宁,无人知晓他曾经半夜出去,只有那个被他带回来的槐树丫,证实着他曾经厉害的痕迹。
至于郑浑,谢言之刚刚回到这万古寺,就受不住这里的佛法无边而陷入沉睡了。
谢言之策马奔了半宿,虽然疲惫,可心里装着事却没有多少的睡意,索性他干脆不睡,拿了斗篷披上,就坐在床头,拿着小刀开始雕刻他带来的那小节槐树。
一夜寂静,天亮时,外头又堆积起了厚厚的积雪。
陈绍推门进来,见他坐在床头在弄着什么,不由得怔住。
“少爷,你不会……一晚上都没睡觉吧?”
“嗯,有点睡不着,就随便弄点事情做。”谢言之说着,忽地用力一吹。
他的指尖,那一节小小的槐树,被他雕刻成了个猪脑袋,上面还打了个小孔。
谢言之从流苏里抽了一根红线出来穿过下空,就将这槐木小猪,戴在手腕上。
陈绍看着,眼神有些微妙。
“少爷,你什么时候……喜欢这姑娘家的玩意了?”
“……”谢言之表情裂了一下:“这个……一个朋友给的,我没事拿来刻着玩,总不好把这东西戴脖子上吧?”
“那倒也是。”陈绍点点头,忽地又问:“对了,少爷,外头现在又积雪了,我们是现在回去,还是再等一等?”
谢言之眉宇轻蹙:“现在回去吧,若是晚了,路面更容易打滑。”
陈绍应了一声好,转身就出去开始安排。
谢言之低头看看手腕上槐木小猪,手腕晃了两下。
“郑浑?郑浑?”
郑浑没有反应,就像是不存在似的。
谢言之无声一叹,指尖摸过小猪,拉过袖子,将它遮挡起来。
外头大雪依旧,不见停歇,气候冷得让人瑟瑟发抖。
谢言之身穿冬衣,披着狐裘,推门出去时,也被这外头的冷风大雪给糊了满脸。
确实是太冷了。
他一路往前走去,偶尔跟身边的香客差身而过时,还隐约能听到一些香客提及这场大雪时,都是在为大将军府叫屈,发现谢言之在偷看她们时,她们吓得一个哆嗦,把头埋得更低,也走得更快了。
民怨似乎越来越重了。
返回京城的马车在路上幽幽而行,车子里,谢言之怀里抱着汤婆子,一手碰着那装了长笛的盒子,人也有些昏昏欲睡的,他手腕上的槐木小猪忽地垂了下来,那猪头上隐隐约约映照出了一张人脸。
(有病啊!你雕刻就雕刻居然还给我弄了个猪头!谢言之你什么意思啊!)
郑浑炸毛的声音突然传来。
谢言之刷地一下睁开眼,就看到郑浑气呼呼的模样,显现在那小猪脑袋上面。
谢言之轻轻微忍哂,不住朝着小猪脑袋弹了一下。
郑浑瞬间眼冒金星:“谢言之你别太过分!”
谢言之忍了笑意:“这样方便一些,不然那么大一根槐树丫,怎么带回去?”
郑浑张了张嘴,有些气鼓鼓的又不说话了。
马车外陈绍的声音突然传来。
“少爷,前面好像是皇家的仪仗……是皇上他们回来了。”
谢言之推开窗户。
外头的官道上,如若长龙摆开的仪仗仿佛一眼望不到尽头。
领头的是皇家仪仗,如同龙头般地走在队伍的手段,大臣家眷紧随气候。
长长的队伍锦旗翻飞看起来很是威仪,却让马车里的谢言之微微眯起了双眼。
眼眸里尽是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