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帐外传来嘶嘶马鸣声,一个满身血污的传令兵,马都没停稳就从上面滚落下来,砸在地上,哇地吐出一口鲜血。
人当场就不行了,撑了几下没站起来,干脆不动了。
这一幕被帐内所有人尽收眼底,宋牧惊叫一声我的娘哎,就瘸着一条腿单脚站了起来,要蹦出去扶他。
姚镇连忙站起来,给军医打了个手势,军医会意,忙拉住身残志坚的伟大的宋老先生,赶紧坐下了。
姚镇刚走到帐门口,就已经另有士兵接过那人手里的军报跑了过来。
姚镇眼望着那人,问冲上去救治的军医:“人怎么样?”
军医小心探了探鼻息,少倾,冲姚镇摇了摇头。
姚镇深深叹了口气,“好生安葬吧。”
饶是看多了生离死别,挣扎着从死人堆里滚过,看见生死,也依然做不到无动于衷。
他坐回桌边,看完军报,眉头紧锁。
真是好事一点没有,坏事一个接一个。
“怎么了?”宋牧看他的神色,心有不祥的预感。
姚镇心情沉重:“乌劫人进犯,已经连拿我边关两座城池了。”
宋牧倒抽一口凉气:“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
姚镇已经无力惊讶了,更多的是累。
边关各重镇守着一支军队,这编排是从大康还没有分裂的时候就布置好的,后来南康也一直没有变动过。
可大康的先帝崇元帝是个极爱赏官封爵的,心情好了,看谁顺眼就大手一挥,封个官,封个伯玩玩儿。
封了之后也不管理,内乱纷杂,制度臃肿无序。
搞得姚镇现在也十分恼火,根本分不清哪个地方守着哪个人,谁叛变了谁没有,乌劫人又是从哪个地方渗入的......
这样的国家,捱到现在才乱,简直就是先祖保佑!在底下怕是把头都磕烂了!
姚镇的目光死死钉在军报上,要把那薄薄的一张纸穿出个洞来似的。
宋牧虽然不靠谱,但有一句话说得对,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乱?
宋牧喉咙里发出嗬哧嗬哧的破风箱似的声音,他气喘不止,目光悲痛又决绝:“天要亡我大康,天要亡我大康啊!”
姚镇的两条眉紧紧拧在一起,难舍难分,他在想,杜元良的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
现在回想起来,十余天前的议和仿佛就是个导火索,呼啦一下点着,连着内忧外患一齐炸了个满堂彩。
姚镇几个呼吸间下定了决心,声音反倒平静了。
他倏地一下站起身来,说:“去库里把破云调来,不能再拖了,只有解决了这些畜牲,才能去会那些放羊的。”
一直站在一边没吭过声的横冰,此刻走上前来,沉声道:“大帅三思。”
姚镇知道他要说什么。
破云火枪的枪口只能对着外敌,坚决不能对着自己人,这是他曾经亲口说过的。
姚镇压抑许久的火猛地一下窜了上来:“现在还有别的办法吗?老子让武作司制这玩意儿,就是要上战场杀敌的!大敌当前,还拉绳子绊自己人的脚,这算他娘的哪门子的自己人!”
他说着一拳砸在桌子上,桌子凹下去一块,以那一点为中心,向四周裂开蜘蛛网状的裂缝。
他气急败坏地冲进一间铜墙铁壁的铁壳子里。
四周无窗,只墙角上挂了一盏灯烛,发出微弱的昏暗的光,勉强照亮四下里满满当当的各式刑具。
姚镇的突然亲临吓了里头的士卒们一跳,纷纷手贴裤缝,站成了一根根木头桩子。
“大帅。”“大帅……”
姚镇没理会他们的问好,径直冲到刑架上吊着的那个半死不活的小内侍跟前,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震怒道:“你们到底想干什么!说话!说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