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鲜少写字，起初如何用墨条研磨，还是路云和教她的。

她十分有耐心，动作又和缓，研出的墨最是均匀。

路云和执笔舔了墨后，提腕在纸上落笔。

他用的是小楷毛笔，写出的正楷体端正稳健，亦不失男子的豪迈。

阿白看着，时常在想，若是自己执了这细杆毛笔，写出来的字，怕是会糊成一坨。

毕竟，她现在习字还在初级阶段，写的是大楷。

“北风惨栗雁南飞，江山忽远故国近，说不尽悲欢离合，理不清风月多情。美人惆怅自古痴，却付于江水向东流。”

阿白念完，轻轻摇头：“不好，不好。”

路云和停笔：“何处不好？”

阿白指着这句，“这倒像是雁卿对他有情，却难得了，雁卿不过被迫委身于他，又哪里来的情？”

她自然知晓，路云和此番笔力轻减，尽量往痴情上靠，不敢突出女子独立，更不敢清晰地表达渡江之情，就是为了不叫阿白惹火上身。

路云和满腹愁绪，深叹了口气。

阿白正色道：“你不必叹息，你叫我唱，初衷定不会是如此，何必现在动摇？”

个中缘由，她自也猜到一二，但‘有生之日责当尽，寸土怎能够属于他人？’

“你且先放下私情，既拿起了笔，你便是才人，便要做你该做的！”

路云和始终有所犹豫，下不定决心。

北定公子的诗之所以有名，就是敢想敢写，笔力雄健，使读者热血沸腾，深受感染，一度大闹府衙，大喊‘北定故国’‘还我故土’等语，所以才会被朝廷封禁。

后不得不以莫闲为名，写些风花雪月，隐晦再隐晦地表达北定之情。

可因为实在太过平庸，始终未掀起浪花，只被当做闲愁破闷之作而已。

可见他从不是懦夫，就算被现实所迫，也不愿放弃心中所愿。

若笔不能尽表心意，他宁愿不拿起，戏文的初衷便是批判现实，揭露黑暗。

他事无巨细，什么都想到了，却独独没有想到自己的情感。

阿白的手轻轻搭在他的肩上，“力能扛鼎、碧血丹心，这方是我眼中的北定公子，云和，你切莫要失去自己，迷失本心。”

她在他肩上捏了捏，“做你想做的。”

“可是......”路云和几乎有些无所适从。

“没有可是！”

二人正说着，院中忽传来一声惊叫。

阿白悚然一惊，“阿兰！！”忙朝屋外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