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到了近前,麻利下马。
离近了,许文文看清了两人。
黄色长袍女人年纪大些,盘着的头上也有玛瑙之类的发饰,下马时和腰间的银刀一块叮当作响。
粉袍女人年轻一点,黑亮粗壮的发辫随着弯腰垂下来,大如指节的宝石和面庞一样熠熠发亮,肌肤虽有些粗糙,但在一身蒙古袍衬托下,散发着野性力量的美感。
“额吉,”小男孩对黄袍女人喊,又对着粉袍女人说,“额各其,她就是。”
羊群围过来,膻气混合着青草味扑鼻而来。
再结合一望无际的大草原,许文文马上知道这几个人是蒙古族。
心里也引发了更多的疑惑:送我到这里干什么?
粉袍女人蹲到许文文身旁,嗓音很是爽朗,“额很督,你怎么这个样子?”
许文文眨眼,茫然无措,“你们是谁?我在哪里?”
而且——
——为什么她们看到我是灵魂态一点都不害怕?
还有,她们说话前面的几个字是什么意思?听起来完全不像汉语?
疑问填满了大脑,她不禁攥了攥手指。
几人看在眼里,相互笑了下。
黄袍女人抱起许文文面前的小羊羔,蹲下来,笑着解释,“看你的打扮是汉人吧?这里是达里穆沁,我们都是长生天的孩子。”
“我叫萨仁格日勒,这是我的女儿乌伦珠日格,”指了指粉袍女人,又指着小男孩,“我的小儿子阿古达木。”
“这里距离最近的廉国有千里之遥,胡很,你怎么来到这里的?是一个人吗?怎么弄成了这个样子?”
每个字单独许文文都能听懂,连在一起就不知道女人再说什么。
她摇摇头,有些落寞,“我听不懂你的话。”
“汉人是有些麻烦的,”乌伦珠日格突然说,神情倒没有嫌弃,“额很督,你不是廉国人吗?”
“不……”许文文摇头,“我不知道什么廉国,我是从……”
她蓦地叹气,“唉,我都不知道我是从哪里来的,我根本就不属于这里。”
“你不像一个普通人家的孩子,”妈妈萨仁格日勒抚摸着小羊羔,很有耐心,“胡很,你这样子一个人留在这不安全,晚上会有狼群,先和我们回去吧。”
许文文被小羊羔吸引,不自觉盯着它看,一股淡淡愁丝浮现眼底,“回哪里?”
乌伦珠日格笑,过来拉她,“回我家,看你脑袋还不清醒,晚上一个人在这里更危险。”
她的手却穿过了许文文的手指,仿佛抓到一把空气。
乌伦珠日格轻皱眉,收回手指,“额很督,你的情况有些特殊,看来要找人帮一帮了。”
许文文愣了愣,心想你才看出我的情况不对吗?奈何没理由对她发脾气,硬扯着嘴角,“嗯,确实,我的状态很奇怪,不过你真的能帮我吗?”
乌伦珠日格大笑,好像这根本不是难事,“长生天会有办法的,来吧额很督,我们先回家。”
她抬手遮了遮眼前的落日余晖。
晚霞给她的面颊染成金色,每一个毛孔似乎都闪动着阳光的金芒。
许文文不由得回头。
太阳比白日更加硕大,颜色淡下来,正如鸡卵。
接近地平线的地方有些许扭曲。
云不知何时凝聚的,褪去彩芒,发着蓝灰的色彩。
更显天地辽阔。
许文文心底蓦然闪过一个念头,嗖地消失。
她没有抓住。
羊群见太阳即将落山,咩咩咩地叫起来。
许文文低头看着云朵一样团团鼓鼓的羊,思绪烦乱,只好点头。
乌伦珠日格过去牵马,招呼许文文,“额很督,你可以站起来走路吗?过来吧,和我一起。”
许文文揉揉白纱裙下的双腿,深吸口气,慢慢站起来,“呼……我可以的……但我的情况似乎骑不了马……”
萨仁格日勒放下小羊羔,“不要紧的胡很,路程不是很远,我们同你慢慢走。”
小男孩阿古达木很高兴,绕着许文文转圈,“额吉额吉,家里多了一位额各其,晚上要多烧些肉!”
“哈哈哈,”乌伦珠日格把马绳交给母亲,过来和许文文一起走,对小男孩大笑,“胡度贪吃,胡度贪吃!”
“略略略!”阿古达木冲两个人做鬼脸,撵得几人附近的羊飞快地跑。
许文文不知不觉也露出淡淡的笑意,空空的心脏和躯体被一股莫名的暖流填满。
风声习习。
草浪沙沙。
几个人一同赶着羊群向远处的几个蒙古包去。
身后的落日把影子拉得极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