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工队的力量是不容小觑的,没一会儿,房子就被拆了个七零八落,干燥的地板被掀开,露出了一层透着水渍的,发了霉的木地板,木质的墙皮被刮下来一层,露出了一副木质板画。
做完这些,陈辞兮把几个人带出去,让他们到别的地方去透透气,自己则是回了凌乱不堪的木屋里。
“怎么样?”他问白珂,“宝贝儿你看我厉害吗?”
白珂沉默了几秒,“工具兑换积分一共五十。”
“没事别提钱,提钱伤感情啊宝贝儿。”陈辞兮说着,走近了那副板画。
那画看起来就很有年代感,陈辞兮凑上前,仔仔细细地看了起来。
陈旧的木版画透出梅雨季特有的潮湿气味,画的轮廓很淡了,陈辞兮费了半天才看清楚,上面画着一个人,一个外乡人。
外乡人被许多镇民簇拥在中间,右下角有一行小字。
“这啥?”陈辞兮伸手顺着痕迹摸了几下。
“镇长。”
那几个字是——我们的新镇长。
陈辞兮站在画旁边,直起了身子,
一个外乡人。
我们的新镇长。
陈辞兮扭头看向木屋外,光秃秃的地面上,站着一个男孩儿,男孩儿只是看着另外三个玩闹的孩子,仅仅是旁观。
旁观者。
局外人。
永远游荡在这个世界之外。
像是个外来者一样。
面前的版画忽然有了变化,陈辞兮凑过去。
版画右下角的小字比之前清晰了不少,那字迹像是被人后来强行刻上的,明显比画要新。
被迫的献祭,可笑的责任。
画上,一个男孩儿被人们拥着,他一只手拉着一个男人的衣角,一步步走向了深渊。
所以,这是谁刻下来的?又是谁的遗憾与不甘?
日上三竿,木屋里正闷热,仅有的一扇窗紧闭着,陈辞兮走过去,透过玻璃看着远处的风沙。
“一个新上任的来自外乡的镇长,他会因为镇民们的信仰而改变自己吗?”陈辞兮的目光没有一个准确地落脚点,像肆意随着风的黄沙。
“你没有答案?”白珂反问他。
陈辞兮没说话,依旧站在那里,看着风吹过远方,掀起一阵黄色的浪。
他有答案,但却解释不通。
为什么新镇长会将男孩交出去,他明明可以拒绝的。
交出去后,他又为什么在最后毁了这个镇子,烧了他多年来的心血。
在将这里变成地狱后,他又为什么将永生送给了那些镇民。
敬重,被迫。
责任,成憾。
一桩桩一件件,总缺一个理清它的头绪。
只是一个点而已。
“他嘴里说着的责任,只是为了让这个镇子变得更好吗?”陈辞兮看着往外冒着水渍的泡发了的木地板,“或许,这注定是一个解不了的题。”
“人总是会为了向前而抛弃一些不怎么重要的东西,那些东西可能是他自己的选择,但更多的,是被迫丢掉的。”白珂声音很轻,但陈辞兮还是听到了。
他伸手把关着的窗打开,风卷着细沙进了屋,吹得陈辞兮眯了眯眼。
孩子们的笑声和周宛的叮嘱声一同被带来进来,他听到了木木的声音。
“风沙太大了,咱们回去吧。”
似乎是冉冉不愿意,带着其他两个孩子撒娇想再玩一会儿。
毕竟,能自由自在呆在外面疯玩的时间不多,甚至少得可怜。
一间木屋到底束缚了谁?一个地洞又困住了什么人?
“到底洪水冲垮了的是木屋,还是人们自己建起的牢笼?”指尖一下一下点着墙面,陈辞兮闭上眼睛,听风声,听笑声,听身边传来的水声。
水声?
混着泥沙的污水不知从哪里渗了出来,几秒钟遍铺满了地板。
脚下迅速被来回冲刷的水流所占据,陈辞兮看着水位不断上升,渐渐到了脚踝。
他听到白珂对他说。
“这是从前,他的记忆。”
陈辞兮没来得及多想,抬步往木屋门的方向一动,脚下的地板随着他的动作不断发出渍水声。
门前,一块进水后突出来的地板让本想离开的人停下了脚步。
“留都留了,我不看也不太好吧。”陈辞兮说着往前走,透着水渍的地板走起来有些滑溜,他一个没站稳,哐叽摔地下了。
“你是不是小脑不发达?”白珂嘲讽起他来是无所不用其极的,陈辞兮爬起来,身上的衣服湿了大片,他从庙堂回来后就把那身被强行换上的衣服换了下来,现在穿的是他花十积分买的。
既然已经湿了……
陈辞兮一不做二不休,跪在地上哐哐哐地在那儿翘地板。
白珂:“……”别说了,就是一个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