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知姐……”景故知这模样,小谢从未见过。但她也不小了,看得出来景故知当下的心绪。“好,我知道了。”
景故知是怎样的人,到现在小谢还是不敢下定论。景故知看着温和,那会让人深陷的温和之下根本无人可看清藏着什么。在这样的圈子里混久了,还能不招惹一身骚的,不是背景强大,就是像景故知这样早年出道,一路咬着牙不把自己当人,不休息地工作之余做人做事还要滴水不漏。景故知常说自己运气好,有不少人帮她,即便如此,经年累月,她已经太累太累。这些年,景故知都不敢喝酒,就怕自己喝了酒绷不住。怕自己喝了酒,抓着小谢问,她是不是变了,变得像那些她讨厌的人一样。
患得患失,不是对着别人,不是对着身外之物,是对着她自己本人本心。可偏偏,贺云深出现了,出现在景故知以为自己从此一帆风顺,转头被陪着自己走过十年的璟宸狠狠打了一巴掌的时候,出现在景故知累到极致的时候。景故知患得患失的范围,添上了贺云深这个就算撞了南墙也要一路撞到底的傻子。
小谢侧头看了眼贺云深,叹了口气,关上门出去找医药箱。
景故知已经走到贺云深边上,床前的小桌上放有两身衣服和浴巾,小谢做事很周全。景故知拿起浴巾,先给贺云深擦拭干净受伤手臂上的雨水。再顺着袖子上的口子扯开,将衬衫从她身上剥下来。衬衫内,贺云深还穿了件背心,背心是她自己的衣服,略有些贴身,材质也好。景故知扯了几下没扯开,只好先作罢。
等她将贺云深身上衣物脱得差不多,小谢拿着医疗箱敲响房门。景故知匆匆用毯子盖住贺云深,开门接过医药箱。“我来就好,到医院了告诉我。”
小谢点了点头,主动带上门。
景故知很快给自己换了衣服,打开医药箱从中拿出碘伏和纱布,开始给贺云深处理伤口。伤口的长度和深度都要比她想象中来的严重。景故知以前拍戏学过些急救措施,医疗箱中的物品齐全,等到达医院后,贺云深并没有在急救室中待很久。这家医院是剧组谈好拍摄的医院,景故知和赶来的场务负责人商谈后,给贺云深办理了指定拍摄的病房。
“病人现在还在发烧,需要输液,你们得有人守着。”护士给贺云深扎完针叮嘱道,“估计要守到后半夜了,有值班的护士,一会输液快没了,你们及时去护士站喊人,晚上的提醒铃比较轻,护士可能会听不见。”
“好,我知道了,谢谢。”景故知礼貌回应。
她的脸色也不太好看,护士临走前看了她好几眼,走到病房门口还是没忍住对着小谢招了招手,让她再那件衣服准备些热水,一会到护士站拿两包感冒灵给景故知,免得躺在病床上的人轮流换。小谢本就担心景故知扛不住,赶紧按照护士的话做准备。
病房门被关上后,病房内安静的出奇,景故知坐在床边就能听到贺云深的呼吸声。她拉过贺云深的手,拇指轻轻在她手背上婆娑着。到这会,景故知大概反应过来她之前害怕的由来。
以前,她不知道在哪看到过一句话。说是第一次爱了什么样的人,以后爱上的每个人的身上,都能看到第一个人的影子。当时看到这句话,景故知还嗤笑,不就是忘不了第一个,这根本就是渣。现在看来,这句话说的,或许是她会反复爱上某种特质。
贺云深和司叙是相似的。都有自己的梦想,并执着自己的梦想。好强,这一特质,更是在这两人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不同的是,司叙的要强是不允许自己在乎的人强于自己,贺云深则执着于所谓的配不配得上。又或者,贺云深是不愿意自己在景故知面对困境时,帮不上半点。
“你已经在帮忙了。”景故知看着贺云深,眼底荡起心疼。
心疼持续不过三秒,景故知终究是压不住心头的恼,不轻不重地掐了一下贺云深的手。
贺云深迷迷糊糊的,还能觉得疼痛,闷哼出声。
这一声猝不及防,景故知不由得睁大眼看她。贺云深皱着眉头,脑袋在枕头上来回转了两下,最后还是安稳侧向景故知。
“现在知道疼了?”景故知抬手按在她的眉心,轻轻揉了揉,“这就觉得疼,怎么还敢在雨里来回跑。”
贺云深只觉得自己被困在一处迷雾中,熟悉的感觉从迷雾某处忽然出现,在她反应之际消失不见。贺云深贪恋那种熟悉的感觉,到处找,越是找,越是觉得身体被重物压制,难受的感觉不断扩大。
“难受……”她终于忍不住出声,身体微微动起来,想要再触碰到景故知的手指。
她这声像是小猫爪子轻挠人心似的,景故知心更软,抬手落在她脸上,附身将额头贴在她额头上。“乖,我在,一会就不难受了。”
湿冷的迷雾中出现暖意,那种重压感随之减少些许。贺云深有些贪婪地想要将这种温暖抱紧,双手便随着意识抬起来。景故知注意力都在她身上,反应很快,赶忙扣住她扎着针的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耳朵。“乖,别乱动。”
“难受。”贺云深的声音比刚才清晰了些,反而更加挠景故知的心。
她不安分地动起来,高挺的鼻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蹭过景故知的脸颊。景故知被她蹭得痒,想要起身,这人动作幅度更大,竟然抬手搂住景故知的腰,硬是让她再次靠在自己怀里。
这种时候知道撒娇了。景故知无奈,生怕她乱动走针,只好顺着她的力道,腾出手来轻轻在她胸口位置拍了拍。“好乖,我不走,好好睡吧。”
当晚下了雨,医院内的中央空调早早关闭,这样的靠近让彼此都更加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的温度。肌肉存在记忆,贺云深忍不住紧了紧自己的手臂,抚上景故知的后背。“别走……”
绕着她的迷雾逐渐散了,还有阳光从各个缝隙中透出来。贺云深觉得心满意足,呼吸再次平静。
景故知抬起下巴看她。这会贺云深的模样,和自己当初在冬夜的马路边上遇见的小狗很像,又不一样。景故知眉眼软下来,叹了口气,既然都把这小狗捡回家了,好好养,好好教,总是坏不到哪里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