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山。
依然是好风景,鹤落碧石,鸟踏花泥。
二人走在山间,用腿一前一后,没有飞。小帝星捂着嘴眼巴巴,望着身前冲自己生闷气的闻岁岁。
好气人,明明是他昨夜里疯,今早起来看到自己身上的红迹吻痕,又俨然一幅失贞少妇的跟他闹别扭。
王景瑞懂,神仙动了凡欲,启明星君觉得两头为难,说白了就没过去心里那坎儿。
“那什么……”王景瑞一个大步,跨过去扯他的袖子,说:“上次也是,一睡了觉起来就不认人,你不高兴,好歹骂我两句呗。”
闻岁脚步一顿,转身过来死死地瞪着他。
是生气,但又找不到发泄的理由。是自己先按耐不住跟他互啃,也不怪后半夜被小色鬼往自个身上乱咬……
甚至次日,他睡得沉了,大早起来还见着了床边被王景瑞摆上了一套新衣服,依然是白衣服,但却更厚实,尤其是多了件齐脖的里衫。
把他脖子上痕迹遮得很严实。
穿衣服的过程里都觉得指尖是烫的。
“我没生气啊。”老剑脸不红心不跳的。
王景瑞跟他个子一样高,跟在他身后,这段路又是上山坡,被闻岁居高临下俯视着,莫名生出种犯上的禁忌感觉。
好嘛,本就是犯上,老剑大他几千岁,自己是被他看着长大的,最开始还一时嘴瓢非要叫老剑一声师父。
叫哥哥不好么?丫的,狗屁师父。
总之王景瑞很想给自己这臭嘴两巴掌。
于是跨步过去跟他并肩,仿佛这就对等了。
“……”这小动作的意味让剑猛地就悟到了。
闻岁心情诡异,看去王景瑞,这个小他几千岁的小后辈,热血激情后,又被廉耻填满了扭曲内心,充斥着复杂又挣扎。
理智告诉他不应该,心跳又告诉他无所谓。
闭上眼睛,都是他的一颦一笑,连带他耳鬓厮磨的呼吸,还有跟自己身体贴得很近,却每一个吻后又克制着礼貌的距离。
闻岁不懂,原来人变得这么快,他在被王景瑞关怀的同时生出羞愧,他这个活了几千岁的老剑还要被人照顾。
人家才十九岁……
所以不要脸的究竟是他俩中的谁?
“我,应该是自责。”闻岁别了别眼睛,转身上山,手指在袖子下紧紧攥着衣角,道德和情感在心里乱成一团,挣扎打架。
“啊?自责什么?”这次王景瑞是真的呆了呆,然后懂了闻岁的话外之音,他这般厚脸皮的竟也一时觉得脑门发烧。
这是担心跟他好遭到外界苛责呢。
被敖逸说都无所谓,但是被他说,那可真是无形往人小年轻脸上啪啪扇耳光。
王景瑞正声:“要自责也是我自责。”
他语气很严肃,很郑重,像是宣誓海枯石烂一般地认真,站去了闻岁面前斩金截铁地说:“说起来,我又何止只是十九?你说过的,陈年年就是我,现在我也这么觉得,那算上陈年年那一世我现在三十来岁啊。”
“在我们村,三十来岁孩子都抱得俩了。”王景瑞喋喋不休,“你都是一把剑了,咱们跨物种是这样的,年龄根本不是问题啊!”
跨物种是个什么鬼。
“你好烦,不要说了!”闻岁突声,觉得这种话题根本上不得台面,一扯路边树枝不轻不重地打了他下,怎么被他这么解释了后还更生气了。
王景瑞趁机攥上了他的手,往自己怀里带了带让他去摸自己的心跳,很受伤那般,宣誓着:“我知道,你担心有人嚼我舌根……”
话音未落被闻岁皱眉打断,道:“我是担心有人嚼我舌根。你是小帝星,我算是半个你的领路人,你都姑且叫我一声师父了,他们若是说我带坏了你那该如何是好?”
“这怎么能是被带坏的呢?”王景瑞托着下巴,以一种非常直白的眼神打量着闻岁,那味道,不说赞美也是欣赏了。
不用师父教!
师父这样的,想变坏的邪念油然而生嘛。
那副深受其害的神态仿佛在说,难道我不应该对你这样的见色起意?我们男人,有时候真的不会用脑子思考。
闻岁懂了他意思,气得重重深呼吸一口,搭他胸口上的手猛地捏拳一捶,把王景瑞给直砸得闷哼一声捂胸咳嗽。
然后看去了他飞上山顶的冷酷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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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顶,雕刻着古语的几方石壁散发着金光,天演机结构复杂,正漂浮悬飞在莲池之上。
星空色的球形自传,外面交叠着圆环,宛如一圈又一圈金色符咒围绕着球体旋转。
王玄机双目泛光,察看着天演机,每用拂尘挥动一下圆环,嘴上也念咒施加了道金色符咒前去加固。
“太白星君。”闻岁上前行礼,客套一句道:“不眠不休维持昼夜,排布星宿,辛苦了。”
王景瑞正捂着隐隐作痛的胸口爬上来,碰巧听到了这么一句话,惊得瞪大了眼睛,道:“昼夜交替,四季更迭,以及星宿的排列,难道都是太白星君的法术?”
弹指挥手之间,可握星辰改天地。
……这才是上天庭最强的神仙吧。
“举手之劳,家常便饭了。”王玄机一挥手,天演机光芒暗淡仿佛消失,但其实只是被他用术藏隐起来了而已。
他甩拂尘,面前浮现了张云桌,还有一壶茶盏四个瓷杯,正当王景瑞跟闻岁对视一眼疑问还有谁,却见一人现身,问天帝君。
她一身女相,亭亭玉立,梳着凡间平常侠女发型,从来只黑色玄衣的品味竟舍得换了青衣,英气仍在,只是没了不近人情,显得温柔不失力量。
“小帝星这几日可算是春风得意啊。”问天随口一提,落座吃酒,仍是桀骜不驯的霸道气派。
“你真想好了要陨落?”王玄机不理会她话中的尖酸之意,然后甩拂尘探去,自天演机中取出命簿,上面清晰明了,写着林雯雯的生辰八字。
问天帝君的凡名就是林雯雯。
“是,早想好了。”林雯雯回答:“古语有言,功成名就身退,自从小帝星碎我肉身灵芝,我就应该承认自己就是老了,早晚的事。”
王景瑞看去,只见星云暗淡,青玉山半空中,无声出现了浮光幻影,都是各路神仙。
他们很显然都来自上天庭,都效忠于问天,是前来为她送行的,有的吸鼻子,有的摇头叹气,有的甚至在抹眼泪。
“哈哈,不错。”林雯雯扫视一圈,流露出动容,眼底闪过泪意却并不会哭,她一饮手里那杯曾经装茶的送别酒,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