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祁随手捞过沙发上的抱枕,放在大腿上搭着,两指头捏着方形的一角,用力揉擦。眼皮掀起,原本被遮挡大半的眸子似是一滩静水,漫不经心地将目光移至乔听身上。
光都朝向乔听坐的那处,光暗交界之处像是多了一层分界,灯亮没有丝毫通往另一处,反倒显得身处其中的裴祁像是与黑暗交融。
比起曾经,裴祁变化的不是一星半点。乔听清楚的知道,对方已然不是那个会拉着她的手哼着自己吃醋,只要待在一起就忍不住拥抱的裴祁。
就算刚在今晚,裴祁将她堵在清吧的角落说出了那一段不该意味不明的话,他也不是曾经的裴祁。
“嗯。”既然是好朋友,关系就没什么好隐瞒的。
“好到什么程度?”裴祁放下交叠的腿,纯黑色鞋踩在地面上。身子不再靠着椅背,往前倾两手肘齐靠在抱枕上,大海之中掀起了波澜。
洗过的肌肤是白里透着红的,特别是脸上。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就算她和梁之珩是好到朋友以上恋人未满的地步,又和裴祁有什么关系呢?
今晚发生的一切都太过迅速且奇幻,先是被裴祁堵在角落而后是被他带回了家,再者就是现在,她坐在裴祁家的沙发上像是一个犯人在被审视,盘问。这样的滋味并不好受。
他们是曾经的恋人,曾经两个字是着重强调的,无论乔听这些年发生过什么,是不是在相亲是不是有新的男朋友,都和裴祁无关。
“我是问,”
“有好到你会喜欢的地步吗?”
好似从前的那个裴祁出现,在意乔听身边的每一个异性,在意她的异性好友有没有好到她会突然喜欢上。
“裴祁。”乔听脸上的表情严肃,朝着她射来的灯光其实有些刺眼的不适,却按耐下那股烦躁。
入职后知道裴祁是制作人时,乔听甚至想过辞职另找。可是她心里不服,她好不容易找到一份各方面都满意且待遇好的工作不应该为尚未发生过的事情焦虑而丧失机会。
人生中总会遇见些不愿再见面的人,撕破脸的同学也好,玩不到一起的朋友也罢,大多时候在街上碰见擦肩而过,谁也膈应不到谁。
乔听在创优同裴祁抬头不见低头见,她有想过被裴祁质问,针对,心里也盘算过应对方法。可前期的裴祁表现的,就如同是她生命中刚认识的陌生人,又像是早就认识却不熟知在此重逢的故识。无论是怎样,有界限的相处才是当下最合适的。
直到裴祁不知为何而脱口而出的那句“继续喜欢我”,乔听才终于反应过来:裴祁没放下,也没有不在意过往。
他不过像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在草原上伺机而动,等着她放下戒心毫无防备的时候,再次将她吞入腹中。
“你越界了。”
乔听的声音冷冽,早就不同以往的柔。
裴祁的眸色晦暗了些,眼皮掀下,睫毛下压。在暗处看着光里的乔听,这样的事情,裴祁一做就是四年。
相爱四年,分手四年,守恒规则下感情本应该逐日递减。可情在裴祁血肉之上扎了根开了花,花儿枯萎倒下,枝干上密密麻麻的尖刺刺进血肉,当他想要拔出时,只会痛不欲生。
分开的日子,裴祁独自待在黑暗。他知道,那个深爱的人会待在阳光下,她开朗乐观,就像小太阳一样。太阳的光芒温暖,耀眼,总是会吸引那些渴望阳光的人。
例如裴祁。
阳光离去,雾霾来临,那四年里,裴祁走不出去也适应不了黑暗。
他想见乔听,从踏上出国旅程的那一刻,从因为思念而失眠的第一天开始,他就想要见到乔听。
在创优看见她的第一眼,裴祁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做到的,怎么克制住自己不去拥抱她,不去吻她。压制住一切,只为了在她面前装作是一个陌生人,不提及从前和她相处,来观察乔听,是否也后悔过。
“越界?”裴祁反问,有明显怒气,指腹滑动调节光亮的滚轮,顿时,乔听周边的光暗了下来。
那是客厅里唯一的光源,裴祁好像就是这样,不喜欢太热闹不喜欢太明亮,除了和乔听在一起时。亮光减弱,裴祁侧了头,这样微弱的光,看不见表情,乔听摸不清他的情绪。
“越界的事情我倒还没来得及做。”
话里的暗示乔听不打算去想去猜。
“乔听。”目光所及之处,是裴祁不容忽视的眼。
曾几何时,乔听垫高了脚尖,只为在他的眼尾处轻问。他会颤抖,睫毛不停地抖动,唇处不断喘气,他会害羞,仅仅只是眼尾,也红了耳根。
脑海里害羞的躲避乔听眼神的裴祁,眼前这位攻势强烈直视乔听的裴祁,割裂,却又都是同一个人。
裴祁的眼里有零碎的星,倒映的人在故作淡定。
假面再也维持不住,被皮下那贪婪,偏执的真面取代。
声音低哑,是为了抑制住内心翻腾的情愫,将数千根银针吞下,刺破皮溢出血,疼的身体发抖,声音颤抖,“我有反思,我在改过。”
“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高岭之花低下了头,裴祁从不想做高位之上的人,他只愿放下所有的高傲姿态,在她身边,哪怕是跪着,只为了求乔听,
不要真的抛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