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朝着黑暗走去。
那一团火光如有灵智一样,根据他的速度调整着双方的距离,始终不远不近的挨着他。巷子越走越黑,十七甚至有些怀疑裴慎是不是搞错了——应当是他走这条路,自己走那条路才对。
但看男人的样子,好像是知道来者的底细。
即使有火光照耀,但视线依然不太清楚,十七左右观察确定没人之后悄悄伸出手来,在手心点亮一簇青绿色的火苗,冷光与暖光在此间交融,如冰雪与熔岩辉映,周围的环境也变得更加清晰。
他迈着步子往前走,也不知走了多久,一直未曾走到尽头。
忽然,身后传来风声。
十七假装不知道,继续往前走着,直到走过一个拐弯后停住。
裴慎的火在前面不远处停住,而自己的火则被拢在怀里。风声即将拐弯,十七的手已经化作鬼相,乌黑坚硬的指甲按在墙上,整个人如绷直的弓弦,蓄势待发。
来了。
他一手执火,一手狠狠挠了过去!!
风流里传来婴儿啼哭般的声音,十七与其扭打在一起,幂篱滚落到一边。鬼相擅长肉搏,再辅佐以异火,只要坚持住未必不能打赢。他掐住风流里的东西,狠狠的举起又砸落在地,有黑色的液体从中流出,散发着腥臭味,可现在不是在乎这个的时候。
那只邪祟猛然发力,一把把十七推到墙上,利爪已经扣住了他的肩,刺痛从其下传来,令他闷哼一声。邪祟诡笑着张开嘴要享用自己的粮食,然而让人没想到的是,下一刻,青色的火焰顺着他的爪子晚上爬去,如坠火油,瞬间燃烧了起来!!
火光猛然照亮一大片地方,火中之物挣扎尖叫!
异火能吸引万物,亦能焚烧万物,邪祟皮囊被烧穿,邪气兜不住的四溢,黑雾顷刻将二者包裹,在黑暗中,红衣坠地,一缕白发若隐若现晃荡在雾中,十七抓住机会用力捶打着那东西的头,动作无比狠厉,最终,在一堆邪气里他摸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是一颗内丹。
这种低等的邪祟,从皮到骨都是肮脏的、吃不得的,唯有一处还算精纯,也就是这内丹。
他终于满意,低头踩住那只邪祟狠狠一拽:“……去死!”
内丹被利爪挖出,邪祟发出了最惨烈的尖叫,然后戛然而止。
黑雾散去,地上只余青烟。
十七已脱力,却还是扶着墙站起来,黑色的液体在打斗时被抛洒溅射在墙角,肮脏又恶心,内丹被他用异火烤干上面的血渍,收入怀中。
不远处,裴慎的那一团火还飘荡在半空之中,无声无息。
他将手上的血迹抹在墙上,走向裴慎的火焰,刚靠近一些,那一团火焰就自动远离了他。
十七伸出手去,火焰闪避,但仍然可以感觉到余温。
是烫的。
大概是怕烧到自己,火焰始终与自己保持距离。
他轻轻笑了一声,在火光下,他的发色逐渐从雪白变回了乌黑。
十七对着火焰轻轻说:“……走罢。”
其实要猜到今天的埋伏是谁布置的并不难,十七的行踪并没有暴露过,只有可能是冲着裴慎来的,而裴慎虽然特立独行有些仇家,但大胆到敢在王都对其动手的却是屈指可数。
再加上之前那些情报……
他静悄悄地顺着巷子往前走,走了几步突然觉得不对。
这一条道路原本的邪气并不重,就算十七才杀了一只也只能算是微弱的地步。可方才,他却好像嗅到了极其精纯的邪气。
与此同时,裴慎的那撮火也晃了一下。
十七转身,迅速朝着身后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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巷内逼仄,狭小,一只邪祟尖叫着融化在金光之下,裴慎将鞭子收回,上面的倒刺刮掉一层带血的皮肉,却是腥臭无比的。他擦去手上的乌黑的血,漫不经心踢开尸体,往前走去。
几声厉喝传入耳中,巷边高墙之上跳出几个乌漆嘛黑的邪祟,看见人之后乌压压的冲了上来,裴慎一个闪躲躲开一只飞过的邪祟,他皱了皱眉,敏锐地发现了这几只邪祟的不同。
浓郁精纯的邪气扑面而来,鞭子横扫甩开一排邪祟,紧接着从最近的那只开始挨个炸开,发出一声又一声的巨响。
然而地下又传来异动,追着他的脚步死死不放,裴慎踩着墙壁跃到高处,鞭子硬化成利刃直直插入地下,准确无误地插入了那东西的身体,就听见“轰隆隆”的几声,地面裂开,那东西居然直接破土而出直奔他而来!!
裴慎立马转移,身后的东西紧追不舍,灰尘弥漫,视线也变得没有那么明晰。
耳畔传来风声,如羽箭擦过脸颊,方才闪躲,另一侧又有东西袭来,就在这时,有一只手拽住了他,将他拉向一侧的空地——!
“是伯言鬼。”软且凉的声音从身边传来:“很厉害的。”
——居然是早已离开的十七!
在纷纷攘攘的灰尘之中二人的脸俱不明晰,裴慎感觉到那只手拽着他往旁边跑,十七跑得很快很急,拉得也很用力:“你好沉……你跑快点呀!”
他似乎是专门跑回来找自己的,很是严肃。自幼时离开母亲之后,所有人对裴慎的态度都是能活就活,他好像还从来没有遇见过专门赶来救自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