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未来都是这个模样,他宁愿死在那个冬天。
他当时就应该挣脱柏闻晔拯救他的那只手的,赵哇一痛苦地这么想着。
脑海中遽然又出现了,污蔑视频中,那张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脸。
盈千累万的无措让他手无缚鸡之力,在堆山积海的谎言里他甚至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澄清,也不知道该如何证明那人不是他。
舆论啃食一个人就是这样,情绪发泄的垃圾站里甚至不需要所谓的真相。
以虚假的东西当做攻击他的工具,为的不过就是控制舆论导向而将他人作为利刃罢了,即便最后他有幸能够摆脱这片沼泽地,所谓的流言蜚语也足以压垮他,甚至在今后的每一个人生节点,让人捕捉把柄反复鞭尸,无所谓事实。
赵哇一突然觉得可悲,自我消亡的极端痛苦再次如荆棘缠绕上身,那张与他几乎重叠的脸,让他曾有一瞬间的恍然。
倘若那人站在他的面前,他甚至都可能分不清到底哪个才是自己。
“澄清也不会有人信......关键是我连怎么澄清都不知道。”
“赵哇一啊赵哇一......怎么又是这种僵局......”
“我到底要逃到哪里才能结束啊......”
赵哇一叹息着碎碎念,说到最后,又是无奈,又是叹息。
好像走进了死局中,完全没有任何突破口。
况且如今正好碰上公司裁员约谈,赵哇一清楚知道,自己恐怕连工作也保不住了。
他在茫然若失中仿若雾里看花,冰冷的文字霎时间转化为千千万万个戟指怒目的具象,在无数个无隙可乘的虚假里,早有目的的囤积居奇,以浩如烟海的指控,逼得他节节败退,几乎说不出话来。
那些尖酸刻薄的言语里不难看出夹枪带棒,甚至于将他过往的视频言语恶意曲解,而后秉持着所谓的激浊扬清,见缝插针的进一步将他贬的一文不值,试图火上浇油。
甚至将风波牵连至与他同行的一行人里。
赵哇一有些自暴自弃的开始刷起了话题下的内容,眼神恹恹的看不出神色,只剩无奈至极的微笑还挂在嘴角。
与此同时产生的,还有愧疚:“怎么连老张他们都牵扯进来了......”
一棒子打一群人,因为他的事情,辱骂已经牵连至了游戏团里的其他主播。
赵哇一着实不忍,打开社交软件给被此事牵连的人一一道歉,甚至把自己微信里的所有余额,都平分给了所有人。
金额大到图斯亓在看到消息的第一秒就被吓得不清,生怕赵哇一这是放弃身外之物要去寻死了。
但除此之外,赵哇一确实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了。
颠倒于现实的心理世界其实早就危如累卵,至始至终,哪怕是儿时,也未曾筑起过高墙。支离破碎后应来的涕泗滂沱似乎从未光顾,他只是在每一个啼饥号寒的状态里郁郁寡欢,只是在每一个惘然若失的雨后剜肉补疮,只是在每一个失张失智的自己里,将那些疼痛无声的隐去。
一直都是这样。
可最令赵哇一痛苦的在于,他怕柏闻晔也信了这些流言蜚语。
熟悉的手机铃声再次响起,赵哇一有些吃力地将它拿起来放在耳边,因为双手仍在微微颤抖的缘故,耳机的金属边缘如雨滴坠入湖面那般,一点一点地敲击着他的耳廓。
庄睦的声音掺杂着些许电流声从听筒处悠悠传来,让赵哇一听得不算太真切。
“还好吗?”仿若刺猬露出肚皮试探,庄睦的声音低得很柔软。
等到的是一段很长时间的缄默,只有微弱的呼吸声传来。
赵哇一稍稍用劲握住那支挂在耳畔的手机,可它依旧随着手臂的颤抖欲裂晃动,几乎要摔下身去。
庄睦没有催促他,就只是无声的等着。
窗外的云压得很低,将落日余晖也一同碾压进西山里,只剩微微的灿光透过窗帘倾泻而来,但云间,依旧漆黑一片。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大概是口腔里的腥味稍微散去,又大概是两只手臂也握不住那一支手机。
通过电流传来的呼吸声微弱得似乎只剩一层薄膜,只要轻轻一碰,就会碎成一地。庄睦皱紧眉头,心也挂在悬崖边儿上。
强颜欢笑的盾牌最终还是被名为绝望的利刃破碎,连天匝地的痛楚在这个萧条的傍晚终是化作绵延不断的眼泪从眼角倾泻而下。
他听到赵哇一带着哭腔的声音,一字一句都在颤抖。
对面哑着声说:“我还要去见柏闻晔,我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