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德宫正殿。
毓德宫为两进院,左右各建,前院正殿永寿宫面阔五间,黄琉璃瓦歇山顶,为太后的居所。
殿内高耸的云屏上面绣着王母朝拜图,图上王母掌长生不老之药,住昆仑山瑶池,受重仙朝拜,镂空的雕刻,栩栩如生。
吕福海弯腰,跪在屏风前,离远望去,跟王母朝拜图仿若融为一体。
太后正坐在榻上喝药,屋内燃着香云碳,不仅暖和,还幽香满溢。
“听说皇上今个儿下旨,准了李世安的政策。”
“是,奴婢听周信和说,皇上非常重视此事,也是内阁多次商议的结果。”
“周信和怎么跟你说的?”太后不轻不重的问道。
吕福海咽了口唾沫,说:“这是听他闲谈时,说起的。”
宫女服侍太后喝药,吕福海就一个人跪在地上。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太后才看向吕福海。
太后十二岁进宫,十六岁生下皇子,二十三岁当上皇后,四十岁当上太后,一辈子都在宫里。
“是啊。”太后放下手里的陶瓷碗,拿起柚木花卉纹有束腰五腿拼桌上的龙华擦了擦嘴,说:“这年还没过呢,就这么着急推行。”
听到这话,吕福海身体一抖,看了一眼太后,轻唤道:“太后娘娘。”
太后侧了侧身,端起宫女递来的茶漱了漱口,看向吕福海,眉眼中尽显端庄之气,说:“是让那个杨在清跟阿野一起去?”
“是。”
“阿野可有什么动静?”太后眼尾微挑。
“没什么动静,本来下朝后想来拜见您老人家,听说您这几日礼佛不见人后,就回去了,路上跟季家那小公子吃了个饭,就走了,中途也没见过什么人。”吕福海回到。
“季家那小儿子?是许纪的那个关门弟子?”太后手上戴的护甲,在桌上敲了敲。
“正是,据说他此番也会一同去临安。”吕福海说完,抬头看了眼太后的脸色。
“嗯,这便是内阁商议好几天,商议出来的?这些老家伙一个个都躲在暗处,一人放了个棋子出来,把棋下乱了。”太后语气听不出喜怒。
“……这,这奴婢不知啊。”吕福海看着太后,踌躇半天,语气尖锐,拖腔带调地回到,“但是别人放了一个,太后您放了两个啊。”
“就你会说话。”太后掀起眼皮,漠然的扫视了一眼吕福海,说:“哀家又没问你,你紧张什么,站起来吧。”
“是,是,谢太后。”吕福海忙起身应下。
太后此时看起来十分平静,但言语中透露出威仪,令人不敢轻易违逆。
“这么平静,按兵不动,倒不像阿野的作风,路上派人盯着点。”
“是,奴婢已经派人盯着裴小将军了。”吕福海迈着悄无声息的步子站到太后身侧回答道。
“这么多年,你觉得哀家带阿野如何?”太后语调平和,像是随意一问。
“自然是极好的,太后您带裴小将军,可比宫里那些个亲生的皇子公主还要好。”吕福海回答道。
太后嘴角微微上扬,点点头,“那就好啊,可别让哀家失望啊。”
“太后您要是不放心,可以派那个杨在清……”吕福海开口说。
这时一个小宫女进来,给太后呈上一小盅人奶。
太后饮完,才出声打断吕福海,从头到尾,语气神态都很平和,说:“杨在清,哀家摸不准他是个什么脾性,先放一放,留他在那,也能牵制一下阿野。”
“那裴小将军要是怀疑起来……奴婢怕会对太后您不利。”吕福海迟疑道。
“他父亲的事,他不是一直要个说法吗,留个人给他泄愤,也比对着一堆空气白骨起怨恨强。”
“太后说的是。”
吕福海好似突然想到什么,说:“还有一事,奴婢听说,司礼监也会派人去临安。”
“去就去吧,跟周信和说,少掺合。”太后说着,指了指肩膀。
“可是……”
“罢了,司礼监的事,哀家不掺合。”
宫女会意,忙上前,伸手按向太后肩颈处。
“皇上还是圣明的,这么多年,我大启也是如日中天。”太后点点头,语气依旧淡淡的,但她身上的淡淡威仪,却让吕福海内心一阵惊颤。
吕福海在宫里服侍太后这么多年,早就是个人精,眨眨眼就知道太后话里有话。
这是说,这天下是皇上的天下,所以大家的功劳理应都是皇上的。
吕福海停下手上的动作,走下去,朝太后磕了个头,说:“我大启如日中天,是皇上节俭爱民,明并日月,也是太后您诚心礼佛,感动上天,引苍天庇佑。”
太后高座于上首,同吕福海问话,听到这话,从头到尾,甚至没有皱一下眉头。
“哀家这些年也要没有插手过朝政,但陟罚臧否,还是要提醒皇上公正无私啊。”太后看着吕福海说:“还有,哀家听说,这后宫要做法事?”
“是,文佳贵妃说宫里有不详之物,害她夜夜梦魇,怕冲撞到皇上,奴婢还听说这宫里上下,许多人都见过,传的人心惶惶。”
“呵,哀家是老了,但还没糊涂。”太后自嘲的笑了一声,“这前朝里云波诡橘,后宫就让她们自相残杀吧,后宫是皇上的后宫,哀家懒得管,也管不了。”
“哀家老啦。”太后扶额,揉了揉太阳穴,“不中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