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一寻从宫中出来,要去宁王府,她现在因要奉旨追查官银,这几日尚可出宫。
其实现在大家都心知肚明,这笔官银追是追不回来了,皇上就是想让她死,但若是能弥补国库亏空,再想出一个由头清查户部,就能借机清理多余的筹码,若是再进一步,就能将功补过。
招兵买马就是一个由头,朝廷招兵买马要钱,但户部一下子拿不出来。说来可笑,说不定现在一个内宦手里的银子,都比户部多,利令智昏,反正朝廷年年都要用兵,眼下又有倭寇闹事,若是放置不管,不出数月必会大乱。
但她想借机转移视线,皇上也不会看不出来,但陆景之之前说,同罪,虎毒不食子,皇上不会对自己亲儿子下手,现在看来,陆景之不过是借个由头,让她接着替他办事。
既如此,弥补亏空的事,各中利益,就让陆景之去算计。‘兼则两全,偏则两废。’
杨一寻低头大步流星地往宁王府走,人多眼杂,她一个人也是干上两个人的活了。
怕遇见人,她还带了斗笠,谁知一抬头的功夫,真让她遇到了。
裴衍挡在杨一寻面前,两人身高差太多,他双手叉腰俯下身,看着杨一寻语气懒散却带着强烈的侵略感,说:“杨公公这是去哪?”
杨一寻微微后仰,不说话,就这么直直的看着裴衍。
明知故问。
蓦地,杨一寻冲着裴衍笑了一下,绕过他往前走。
刚擦肩,就被裴衍拉住手臂抓了回来,侧过头,眼神相擒,说道:“这么舍不得,不如跟皇上请旨,重回宁王府当差。”
“好巧,在这也能遇到裴将军。”杨一寻突然出声。
一个问天一个答地。
“裴将军是还没在恒阳城待够,还是想走走不了啊,也不知道这不能骑马射箭的日子,裴将军住的可还习惯?”杨一寻说着,不动声色地扯出被他拽着的胳膊。
裴衍看着杨一寻的动作,“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留在恒阳城吗,因为这是皇上的地盘。”裴衍冷笑一下接着说:“以你的立场,为什么会跟宁王沆瀣一气?”
杨一寻还是那个似笑非笑的表情,说:“你猜猜。”
“之前还跟我说对我知无不言,现在倒是让我猜了,公公嘴里,到底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裴衍盯着杨一寻问道。
“我倒也不是非要跟宁王沆瀣一气,也可以跟你。”杨一寻回道。
裴衍沉默了一下,说:“杨公公在我这儿,走得可是奸佞的路子。”
“裴将军还是说我不说实话,你对我倒是也没放下防备,是好是坏,裴将军是用哪里分辨的,怎么判断的?我这么一个好人,在你眼里,怎么就不是正派了。”杨一寻顿了顿,接着说:“奸佞是有区别的,什么算奸臣,行贿受赂结党营私,残害忠良弄权误国?那又什么是佞臣?阿谀奉承,溜须拍马?我是哪一类,裴将军你得说清楚,还有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慈不掌兵,善不为官,我觉得很有道理,依我看无非是在其位谋其事,获其利罢了。”
“那你最好别再落到我手里了,我的判断力靠的是直觉。”裴衍弯腰凑近杨一寻,带着一身酒气在她耳边说道。
“还是裴将军看得透彻。”
话音刚落,莫名其妙的,两个人都笑了。
“可是不管别人怎么看你,现在是皇上要杀了你以儆效尤。”裴衍接着说。
“就算要死,也得死个明白,怎么每次见到你,你都提醒我要死了……”真是一个活阎王,杨一寻眯着眼睛打量裴景之说:“裴将军几日不见我,今儿个是特意来找我聊天?”
“前几日皇上听说,你有后台才敢这么为所欲为,后台还是宁王,皇上要是信了,问你,你怎么说?”裴衍没接话杨一寻的话,直接了当地问。
“我也好奇,碰巧遇见了,正好问问。”裴衍又说。
说有则驳了皇上的面子,说没有则否定了皇上。
杨一寻伸手扶着斗笠,抬头凑近裴衍小声说道:“你信不信,以后没人杀得了我?”
说完笑着快步走了。
裴衍在原地站了好一会,扭着手腕笑了起来,忽然“咻”地一下伸手,接住了一锭碎银。
“说完了?”
裴衍抬头看向声音处,季舒白还没在走,坐在刚才裴衍的位置上,撑着下巴跟他交换了个眼神,笑嘻嘻地用口型跟手比划,“他就是杨在清?你们挺熟啊,久仰久仰。”
裴衍瞄了一眼收起笑,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