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不着急,符云的性格他是知道的,他费了那么多心思精力,这只小云朵无法脱离他,也只能依赖他。
顾承骁待了大概十多分钟,转身回到房间发现,那个被他一气之下叫过来陪睡的男孩还乖乖地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简直就是个木头人一样。
“刚才我电话响了吗?”
“啊?”少年抬起眼睛,磕磕绊绊道:“没……好像没有吧?我没注意这个。”
顾承骁拿起手机来看,翻了翻聊天界面和通讯记录,的确没有新的电话进来,他皱着眉头刷新一遍,依旧没有任何消息。
不应该。
符云不是能够耐得住性子的人。
“真的没有?”
少年嗫嚅道:“没有。”
“行,”顾承骁淡声道:“从桌子上自己拿张卡,密码六个零,转够自己花的钱把卡给我送到顾氏集团前台就行。”
“顾先生……”
顾承骁没有抬头:“还有什么事?”
少年道:“我不是为了钱来的,我就想跟着您,就算是不给钱我也愿意,我、我喜欢顾先生很久了,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
顾承骁道:“你多转几十万我也不会追回,你再黏黏糊糊地说这种场面话,我叫人把你踹出去!你家上司没教你要懂事?!”
“……”
“还不滚?”
他本来就气火正盛,叫助理弄过来个人还非要把这单做成黏着不走,顾承骁忍不住抬起眼睛看他,瞳孔却骤然一缩:“云……”
不是云朵。
这个人居然这么巧合地和符云有五分相像,眉眼处尤甚,只是相较于符云少了点叛逆的倔强,多几分乖巧温柔,顾承骁立时反应过来:“谁叫你来的?”
少年道:“我自己……”
“谁tm手那么长把我助理买通了?!”顾承骁把烟灰缸猛地砸过去,灰蒙蒙的尘土散在干净的地毯上,染了一朵黑色莲花:“顾家的谁?老太太还是顾二小姐?!”
“滚出去!”
没等对方回答,顾承骁就已经反感地把人赶了出去,再冷静下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不小心误触到了屏幕上其中一个人的电话,想要挂断时那边恰好接通,听筒里传来声音。
“顾哥,有事?”
顾承骁闭了闭眼睛:“裴慎,我有话问你,一周前在宴会厅,带符云进场的人是谁?姓秦的,年纪不算大。”
裴慎道:“就这么直接问啊?你得给我时间去查查名单看看监控吧?哪有顾哥你这么突击的?京城姓秦的多了去了。”
“好。”
“那我换个问题,”顾承骁低笑了一声,他终于在几天争吵后彻底反应了过来,所有的一切都有了思路:“是谁告诉符云说我要结婚的?”
“……”
“裴慎?”
裴慎沉默片刻:“我怎么知道?”
顾承骁冷笑道:“不是你我是狗!我们那一圈人符云只认识你,你说我怎么就偏偏忘了你呢?你上次送我回去见到他了,是吧?”
裴慎也笑了:“那你叫吧,顾哥居然不信我啊?我们十几年感情没有闹着玩吧?顾承骁你别成精神病脾气往我身上发。”
“不是你还能是谁?!”
他今天发的脾气已经够多了,身体里气血翻涌压不下那阵火气:“裴慎……你到底想怎么样?是我家谁让你做的吗?”
“不怎么样啊。”
裴慎忽然道:“汪汪。”
“我不仅见到小云朵了,我还亲了他呢,你要是不想娶他我娶啊,让给我。顾哥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忽然承认了?嗯?”
“是不是很想知道?”
顾承骁的心跳停了一拍,他的思绪如风中残烛摇曳不定,那种下意识的不安笼罩着他的心脏,零碎的画面一点点拼凑起来,在空气中如暴雪纷飞,似乎在昭示着前方的万米断崖。
他听见挽歌的尾调。
“小云朵不要你喽!”
所有的前路,全都埋葬在这一天了。
……
顾承骁离开后没多久,符云开始泛起全身的病理性疼痛,他原本蜷缩在凳子上,把自己团成一只似乎刀剑不入的圆球,后来又难受地趴了回去,最后是一阵来自胃部的疼痛叫他径直从椅子上跌倒。
“嘶……”
他强撑着身体想回到床上躲尽被子里,却双腿发麻屡屡在半路跌倒,身躯仿佛被无形的锁链紧紧束缚,每一寸肌肤都沉重得像是灌了铅,少年无力地蜷在地毯上抱住了自己,悄悄地把泪珠浸在了毯子里。
他的记忆开始倒映。
他想起自己喜欢的人。
顾承骁追求他的时候喜欢送很大束的玫瑰花,是那种淡蓝色的,带着非常非常浅的香气的蓝玫瑰,符云一直很喜欢,但又不敢轻易接受,只能遗憾地扔进垃圾桶里。
顾承骁亲吻他的时候会很用力地把他的牙齿撬开,如果他故意紧抿着嘴唇,对方就会捏住他的鼻子,然后笑着咬住他唇内来不及贴紧上颚的舌尖。
顾承骁到处给他买那些小玩意哄他开心,别人家孩子有平安锁,顾承骁就给他买个更贵重的,从来不叫他羡慕。
顾承骁哄着他吃饭,就算他反胃吐出来也不嫌弃,多吃一口就夸他是世界上最乖最可爱的宝宝。
会在他害怕的时候会紧紧地抱住他。
顾承骁无数次在刀刃下挽救过他的性命……会亲吻他腿上亦或者手腕间参差的伤口,就算闹脾气踩他肩膀上也不会生气。
顾承骁给他买小孩子玩的气球,用绳子挂在他头发上,故意把他抱得很高很高,放烟花的时候会握着他的手,在璀璨灯火中画出一个大大的爱心。
顾承骁太好了。
“我真爱你啊……”
符云无法用这几天的争吵来完全覆盖顾承骁所有不遗余力的爱意,他无法割舍掉二十三岁那个真诚的男人,只能抱着那件其实已经穿了一年多的衬衫当做慰藉。
“好爱你啊,老公。”
他想着这些慢慢地爬起来,找到桌子上放了一周的手机,却手抖得插不进去电话卡,尝试几次后只能放弃,慢慢托着已经有点半躯体化的身体挪到他用来玩游戏的电脑前坐下。
这才发现原来电脑桌上有座机。
他从记忆里寻找出号码,艰难地忍着灵魂深处的钝痛,一个一个地把数字按下去,电话铃声在响了三声后被接听,那边只有一个陌生的少年声音。
“你好,他在洗澡,有什么事需要我转达吗?……喂?请您留言。”
什么?
符云的喉咙被堵塞,几乎无力发出声音,他真的不想再争吵,再误会,再互相说出恶毒的话,电话被对方挂断,他再次拨出去,却只能听到冰冷的电子音了。
去、死!
再回神的时候,键盘上已经散开一滩血水,这失去意识的十分钟,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拨出了多少通无人接听的电话,只有电话线被拉扯的样子把这些记录了下来。
少年像是吞下了整片黑暗,连带着灵魂都被腐蚀得千疮百孔,四肢冰凉,仿佛血液早已凝固,身体成了一具空壳,只剩下无尽的疲惫和空虚在体内肆虐。
可能,拨错号码了。
符云喘了口气,自言自语道:“我好像,感受不到自己还活着了……怎么像鬼一样飘忽忽的?”
刚才又着急了。
又发病……神经病!
能不能正常一点啊?
他启动电脑想登录微信,打游戏一直在用这个账号,至少他的聊天软件不会出错,能够联系到顾承骁就好,少年焦躁地咬着指尖等待,屏幕忽然闪现了一下,自动弹出一个界面。
谁的U盘插在上面?
顾承骁的?
符云好奇地移动鼠标点开目录,顺着自己的名字翻找到了一个储存视频的文件夹。
点开其中一个。
……
世界崩塌,满目疮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