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放心,我有数。只是我那好父皇如今知道自己大限将至,极有可能会和裘竹鱼死网破。”
“洎殷。”顾扶砚突然收了笑意,“我在喻宁宫留了暗卫,若是有什么事情自己难以解决的,等我回来。”
白洎殷目光一怔,笑道:“行,你放心。”
她看了一眼天上弦月,站起身,“天色不早了,早些回去。”
身后传来声音:“阿姐。”
白洎殷下意识回头,下一刻呼吸一滞,一只唇如羽毛般轻轻拂过唇瓣,转瞬即分。
她身形僵住,忘了动作,只觉得心跳得飞快。
他看着她泛红的耳尖,特意凑近了些,“此去危机四伏,阿姐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白洎殷看他一眼,转身离开,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顾扶砚定定看着她背影。夜幕宁静下,他眼底掠过笑意,一颗心绪飞转。
午后的日光穿透牖页,照在冰冷的神像上。
“宫主,陛下有旨,宣您即刻入宫。”
手里的香“啪嗒”一声断开,裘竹眯了眯眼,将残香放下。
一旁的姝年面色微变,神色凝重,“大人,陛下怎会突然宣您入宫?”
“最近这些事情接二连三的发生,太平的时候过去了,这是大厦将倾之势。”
裘竹毕竟到了这个年纪,又见过这天地众多轮回。对某些事情有着敏锐的察觉力。
姝年心忽地一跳,“那...”
他理了理衣冠,看着那节残香,半晌,他道:“这香,便等我回来了再点吧。”
“是。”
裘竹已跨出殿门。
末了,姝年突然叫住他,“大人,姝年等您回来。”
裘竹步伐顿了一瞬,又再度向前走去。明明是夏末,他身上依旧穿着那身厚重的宫服,长袍及地,在地面上压出一道暗痕。暗色的衣袍被围在白色的宫墙间,在这喻宁宫留下一抹深重的色彩。
裘竹入了乾清宫的一瞬,便察觉到四周那股肃杀之气。
脚下的石砖贴在地面上,被打磨的光滑透亮,隐能折射出几道寒芒,寒意铺面而来。
下一秒,藏在暗处的人将他团团围住,手里的刀已出鞘一半,泛着凌冽的气息。
皇帝不知何时已从那张龙椅上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他。
裘竹笑得阴冷,“陛下这是何意?”
那头传来一声尖锐的声音,“喻宁宫宫主裘竹,暗中在灯芯上涂毒意图弑君谋反!拿下!”
左右迅速上前,将裘竹扣下。纵使早有预料,他也没想到皇帝会在这个关头毫无顾忌,突然发作。裘竹抬起目光,一双阴翳的眸子似讽似寒,事到如今,皇帝要撕破脸,他也没有理由再虚与委蛇下去,“陛下要除我,竟已如此不择手段了么?”
“不择手段?!”皇帝笑了,事到如今,他不介意用自己这具江河日下的身体搏一把,为他留下的江山扫清道路,“除夕祭礼的刺客,万寿节在灯芯上下毒,暄清疫起趁乱高价售‘假药’敛财造反...这桩桩件件,够你死千次万次!”
裘竹似是听到什么笑话似的,如同一座沉寂的古钟,发出闷闷的笑声,“陛下是君,要与我鱼死网破,我自是在劫难逃。可怜您事到如今,还以为这一切都只是我的手笔。这三件事,其中两件,陛下都拿不出证据吧?这灯芯一事,可不是我的风格啊。陛下不如想想,这灯芯除了我,还经了谁的手?”
“陛下您以为,钟陵跟在我身边多年,我为何会突然将他送去祭祀?”
皇帝面色一厉。
顾时锦啊顾时锦,朕小瞧你了。
“来人,拖下去!”
包围圈缩小,这些人手里拿着刀刃,却一步一步颇为忌惮。
这是喻宁宫的宫主啊,天神旨意的代传者。
裘竹眼底流露出一抹狠意,下一秒他突然露出一抹笑来,这笑容诡异。
一念成佛,一念是魔。
“北昭第三代帝王顾玄裔,德行有亏,上位后兵戈不止,洪水泛滥,致使百姓流离失所!”
“那灯芯沾染神性,明君得之,则龙体康健,万岁千秋;昏君得之,将油尽灯枯,命不久矣。如今神罚已降,顾玄裔,你寿数将至!”
声音自丹田中爆喝而出,“你死后将入地狱,偿还余债,永生永世,直至斗转参横,星灭光离!”
“拖下去!”
血染白石。
皇帝瞳孔一缩,便见一口鲜血从裘竹口中喷出。那道身体重重倒在地上,身上的玉柙同地面撞击,发出“咚”的一声。
大脑“嗡——”的轰鸣,光影模糊间,皇帝只见到混乱的大殿,忙刧刧的人影,耳边似有兵刃坠地,接踵而至的是嘈杂的呼喊声。
“传太医!”
冯喜肥胖的身子在帝王倒地的一瞬间将人接住,这才发现这具身体如今已如被掏空的树干,轻飘飘的。稍微用力些,便会碎掉一般。
他看着帝王土色的面庞,良久才找回声音。
“快传太医!”
皇帝恢复意识时,已是半夜。耳边似有戚戚的泣声。
他费力睁开眼睛,昏迷前的一切争先恐后的往脑子里涌,神经被刺的生疼。
“咳...咳咳咳...”
“陛下,陛下您醒了?”
“陛下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