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水浑浊怪异也就算了,那些寨子门口数量众多的侗族姑娘和小伙子,目光还一个个紧盯在客人身上。
即便是端酒和奏乐,也不妨碍他们视线毫不偏移地,监视着入寨的人把酒喝完。
傻子都能看得出来,这拦门酒必然有问题。
喝下去会怎样,谁也说不清。
因此,考察员们尽管自发地在寨子门前排成了长队,其中的每一个,却都在想方设法地避免喝这碗酒。齐檎丹排的位置比较靠后,刚好能看见前面的考察员各显神通。
用道具的,耍心眼的,喝完偷偷吐出来的……什么样的手段都有人用。
却鲜少有奏效的。
排在齐檎丹前头的那个考察员,以自己酒精过敏为借口,试图蒙混过关。不料,他前脚刚闯入寨门,后脚就被几个青壮年捉鸡崽子似的逮住。
他们掰开考察员的下巴,把他自以为逃过的那一整碗拦门酒,一滴不剩地强行灌下。
那碗酒虽浊,进了喉管里,却烧得嗓子却火辣辣的疼。
那考察员掐着脖子,猛咳了好几声。
没把酒咳出来,倒是把他的脸和脖子都咳嗽得涨红充血,狼狈不堪。
见那考察员还在用手指扣挖喉咙,做着无谓地挣扎,挡在寨门前的侗族姑娘们咯咯冷笑,半是得意半是嘲讽。
但当转过头时,那一张张热情好客的虚假面具,又重新焊死在了她们的脸上。
“轮到你了。”一个姑娘对齐檎丹笑道。
笑里藏刀。
芦笙乐曲的节奏陡然加快。曲调高亢,直上云霄,应和着心跳急促的鼓点。
隐藏在欢快节拍下的危险,悄然蔓延。
准备拦门酒的侗族姑娘挽起袖子,伴随着芦笙奏出的音乐,麻利地旁边取过一摞的碗,将从酒水从酒壶中倾入碗里。
酒一斟满,站在最前排的姑娘就从同伴手中接过酒水,对着那碗泛着诡异绿光的液体,悄然弯起唇角:
“客人,来喝了这碗拦门酒吧。”
她盛情邀请着,刚要把酒往齐檎丹面前递,就见齐檎丹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扯松了的黑色欧根纱,罩在镜头前,而后举起了相机。
“咔嚓——”
齐檎丹正对着她,按下快门。
虽说这款相机的快门声音可选择是否关闭,这次拍照,齐檎丹却有意开着快门的声音。
那一声轻之又轻的脆响,尽管顷刻被淹没进音乐与人声,但由于递酒来的那个侗族姑娘相机离得不远,这快门声,还是明明白白地传进了她耳朵里。
侗族姑娘的手抖了一下,酒液蓦地撞上碗壁,哗然荡开涟漪。
差点没全泼出去。
齐檎丹以为她是担心出片效果,信誓旦旦地跟她保证:“放心吧,你这么漂亮,拍出来的照片绝对好看……”
然后,齐檎丹发现——
需要担心的,不是那侗族姑娘,是她自己。
【恭喜获得S级照片“侗家姑娘”,已复刻鬼怪实力100%】
村寨里的侗族人们,居然被照鬼相机判定成了鬼怪?!
拿到照片道具的时候,齐檎丹骤然一怔。连“古厝诡婚”副本里,那些异化成鱼眼睛的村民们,都没被照鬼相机判定成鬼,这个寨子里外貌长相与常人无异的侗族人,却居然已经被划入了鬼怪的行列。
可见,这不是真实的侗族寨子,这是一个“鬼窝”。
转瞬间,齐檎丹惊出了一身的汗。
但不是惊吓。
是惊喜。
是鬼才好呢!刺激!要不是鬼,她连这张照片道具的羊毛都薅不到。
齐檎丹不动声色地,藏起了成形后刚要往外飞的照片道具,也顺带藏好了内心的小九九。侗族姑娘还没来得及把酒递过来,齐檎丹先把相机里的原片向她递了过去:“看吧,我就说,拍出来的你肯定好看。”
作为入行多年的摄影师,齐檎丹对自己的拍照水平有着一定的自信。更何况,她没说假话。
这张照片是真的好看。
镜头下,那侗族姑娘只有七分的魅力,被捕捉得恰到好处的动态和光影,放大到了十分不止。
阳光从高处坠下,洒落在华美的银饰上,飞溅起无数细碎的光点。由于镜头上蒙着的那块欧根纱,每一点闪光,都在照片里化作璀璨星芒。
星芒簇拥下,姑娘清凌凌的眸子仿佛也闪耀着光彩。
容色鲜丽,明艳照人。
这个侗族姑娘的笑靥在照片里是如此夺目,以至于她发间正在怒放的一朵酡红花朵,和她身后独特的侗寨风光,都在顷刻间沦为陪衬,变得暗淡无光。
就连姑娘手里那碗色泽古怪的酒水,都因为齐檎丹把光线找得足够好,而在照片里变得清澈起来,仿佛上好的佳酿。
一见照片,那侗族姑娘立刻赞叹出声:
“哇!你拍得真好,我从来没这么漂亮过。”
她连拦门酒都顾不上递给齐檎丹,就火急火燎地凑到相机跟前,欣喜地欣赏起照片里的自己。鬼无法被相机拍到,她已经记不清上一次拍照是在什么时候了。
因为齐檎丹在拍照时,刻意避免了恐怖氛围的渲染,从这张照片里,看不出姑娘身上的鬼气。
照片里,反而洋溢着一股蓬勃的生命力,明媚而灿烂。
生命力……
一个离鬼极遥远的名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