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娘鬼点了点头,羞愧难当。
她连用两个“特别”,夸张地形容着那条鱼的鲜美程度:“当时桌上有一条海鱼,据说就是从宗祠前的池子里捞的,焖得特别特别香,我是真的没忍住,只知道狂吃……吃完后我就发现完蛋了,我除了听从那个陈家那个族长的命令,别无选择。”
齐檎丹:“为什么说别无选择?要是违抗族长的命令,会怎么样?”
新娘鬼眼露恐惧:“会死。”
且死状凄惨。
这新娘鬼已是死过一次的人,在想起那死法的时候,却仍然遍体生寒,战栗不止。
见她吓成这样,梁安颜连忙温声安抚,齐檎丹也没有再继续追问那个死法,而是转移了话题:“你有见过那个宗祠前的池子吗?为什么那个池子里养出来的海水鱼,会有这么大的威力?”
新娘鬼委屈地摇头:“那个宗祠被守得严,我只远远地看过几次。我男人不让我进,说是妇女和孩子不能进宗祠。”
“我进去过。”另一个新娘鬼接话。
她的年纪,比方才诉说的那个小新娘鬼大了一轮,端坐在椅子上的时候,颇有种当家主母的威严气势:
“我成亲那会儿,村里的宗祠还是族人举行婚礼的场所。我娘家势力强大,对于我的婚礼,陈氏族长不敢不往往盛大隆重操办。举办婚礼的地点,就在宗祠。”
即便如今距离那场婚礼,已经过去太久太久,这个年龄较大的新娘鬼依然记得,她往池子里看的第一眼。
“那是我见过的,最怪异的水池。”
年长的新娘鬼嗓音低沉:
“宗祠前的水池是方便取水用的,里面一般是淡水,这种故意造的海水池本就罕见,这个池子里也不止有鱼……”
那日离开宗祠时,她从池边经过,见那幽深发绿的池子里,竟泡着无数黄符。
一条条粗壮的锁链锈蚀斑斑,从岸边石桩上,向深不可测的水池底部延伸。那时候天色昏黑,尚且是新嫁娘的她,看不清水里拴的是什么,然而,从池底里漫上来的阴煞之气,已足以使她寒毛直竖。
黄符?锁链?
齐檎丹想起血衣女鬼。
于是她开口问了:“你们有没有见过,一个缠着锁链,浑身全是鲜血的女鬼?”
“见过,不止一次。”年轻的新娘鬼急着抢白,“我认得她身上的血,那里面有我的气息。我们的血,都被陈家人拿去献祭给她了。”
齐檎丹回想起自己昨夜追了好久,都没能看到的女鬼正脸,猛地坐直身子,看向新娘鬼,羡慕之情溢于言表:“那你们看过她的脸吗?好不好看?能不能跟我说说?”
新娘鬼支支吾吾:“这不太好说……”
齐檎丹:“为什么?只是形容一下长相,也不行吗?”
“我形容不了长相,也判断不出美丑,因为……因为那已经不能算是一张脸了。那张脸上,根本没几两肉了。”年轻的新娘鬼嗓音里带着惊惧,她指尖攥紧衣摆,极力克制住畏惧:
“我小时候住在海边,见过落水的倒霉蛋被鱼啃光的尸体,那女鬼脸上,就是那个样子的。”
原本应有的皮肉,被鱼分吃殆尽。
白骨森森,血肉模糊。
只剩下几缕被泡得无味的皮肤纤维,薄薄一层,苍白颓然地挂在头骨表面,好似残破的白幡。
“我听其他新娘鬼猜测,这个穿血衣的女鬼,可能是陈氏族长迎娶的第一任夫人,林盼娣。”悲惨而相似的经历,让新娘鬼心头愤慨难平,“第一任夫人死得早,陈氏族长对外说她性情尖刻善妒,死后因为妒忌族长娶了第二任夫人续弦,变为了厉鬼,只能被永世镇压……”
于是,第一任夫人林盼娣的尸身,被用铁链锁在宗祠前的海水池里,又在池子里放入肉食类的海鱼,逼这些鱼以啃食尸体维生。
到如今,尸身只剩一具骷髅架子。
血肉无存。
如此丧尽天良的事,连畜.牲都做不出来。此地人心之恶,却远胜牲畜。
“海鱼吃了女鬼林盼娣的肉,得到了一部分女鬼的力量,陈氏族长就能用这些鱼肉,来控制活人。”齐檎丹缓声说着,目光越来越冷。
陈家村封建排外,村中人彼此之间紧密勾结,以捍卫宗族的整体利益。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显然不会被拿来用在他们自家人身上。
只可能被拿去,对付外人。
而进到村里头的外人,也只有他们考察团这一波。
齐檎丹和梁安颜目前还未在这副本内,吃过任何怪异的海鱼,现下又已经逃离。所以陈氏族长有机会以此法控制的,只有留下来的五个考察员。
如果这五个考察员,还没有想办法逃走,陈家村人必然会对其加强控制。
此刻,他们大概率已经中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