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莫话没说完,季予就嚷上了。
“你就这么笃定?”他又气又急:“你听顾之然他们说什么就信什么是吗?为什么我说的你就一句不信?!”
林莫这时主动向他走近两步,与他平视。
他分明蹙着眉,嘴角却轻微扬起,显得有些怪异,那是一个无奈到极致又唏嘘自嘲的笑。
林莫口齿翕张着,像是狠狠缓了一口气后,声音才晦涩艰难从喉腔发出。
“我是不喜欢林莫,但他非要和我好,有什么办法,你能拦着吗?”
……
“他说他爱我爱得要死,他能听你的话吗?”
季予那原本愤然羞恼的表情瞬间僵在了脸上,瞳孔震颤,本就煞白的脸色变得更加灰白。
林莫声音不停,模仿着他的腔调继续说着。
“林莫不就是倒贴的吗?我不过随便勾勾手指他就上赶着献身。”
……
“你见过你弟在床上/那/副骚/样儿吗?”
……
“我没想到一个beta竟然这么好操,也还算他有点用处吧。”
带着季予那惯有奚落嘲讽的语气,林莫面无表情地复述出这些刺耳尖锐的话。
“这些都是你说的,你忘记了?”
季予吞咽着喉间的血腥气,不置可否,“我……”
这些曾经从他自己嘴里说出来的混账话,现在字字句句如同带了刺的回旋镖深深扎回了他肉里。
季予难以置信地低喃,“你怎么会知道……”
他盛怒之下吐露出的那些气话,他自己都记不清,顾之然他们更不可能这么详细地同林莫转述。
林莫没有任何隐瞒地回答说,“我看了你和我哥那次在球馆外廊打架的录像。”
“录像?!”
季予回想起当时的情景,他和林知两个人都打红了眼,被alpha原始兽性暴力因子所掌控,根本不知理智为何物,暴发的信息素殃及了几位路人同学,来劝架看热闹的人也不少,自然有人会偷偷录像。
当时学校压了这件事,没有让任何录像流出,但这并不能百分百保证那些有心报复他的人不会想办法留存。
“我说的那些不是真心话!真的,你相信我,我那时候只是因为太生气,我……”季予着急想要为自己辩解,内心焦躁汹涌的情绪呼之欲出,但生生又吞了回去。
“季予,那你现在承认吗?你从一开始就在利用我,你根本……没有喜欢过我。”林莫指甲深深嵌入掌心,肩头微不可察地发着抖,“如果不是因为我是林知的弟弟,像我这样的人,你应该是看都不屑多看我一眼的。”
人一旦从那种无望自抑的感情漩涡中挣脱身来,清醒过后,那些许多曾经如何也想不通的事情自然而然地会在日后的某个时刻突然被灵光点解。
季予身边的追求者众多,因着季家少爷的身份,那时候学校里想要巴结讨好他的人不在少数,可他却永远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淡模样,性格孤高桀骜,他的地位圈层不同,自然不屑于与这些人交际。
一路顺遂的他只在林知这里吃过瘪,同时也只关注林知,他对待林知和他人迥异的态度也甚为明显。
自己这样一个没头脑的傻子,估计在他眼里是宛若智障般的存在,季予怎么可能看上他呢?
“……”季予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无论他现在说什么,都像是在为自己辩白。
“所以,我和你从一开始就并不是恋人,婚姻关系解除了也不会归于恋人的身份。”此刻的林莫倒像是个十分严谨的学者一样,搬出来具体的论据论证过后才来驳斥推翻季予之前的话。
闻言,季予全身的血液都凝滞住,他深吸了口气,感觉再吐出来的这一口气是带着魂儿出来的。
“不是……不是这样讲的,林莫你不能这么想,我们当然是,是恋人……”季予嗓音暗哑得都快发不出声了,忽地咳嗽不停,血液回流之下苍白的面色都被呛红,额间青筋系数暴起。
怎么就不是恋人了呢?
他们分明也有过那样好的时刻,难道只是因为自己年轻犯下的过错就要否定他们过往的所有吗?
这不该是他一个人的错,为什么要他一个人承受林莫的诘问与指责,他如今只想把林知从土里揪出来再狠狠揍一顿。
内心想法诸多,但季予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他不停地在咳血,气管被什么堵住了一样呼吸不上来氧气,如同将要窒息一般的难受
他撑不住扶着床头弯下腰,大口大口地急喘着气。
林莫走过去,递了杯水给季予。
“林莫,咳咳——”季予手抖着一把抓着林莫的衣角,眼眶通红,“你听我说,咳咳咳——”
“别说话,憋一会儿气。”林莫说。
“我不……不喜欢林知,咳咳……我喜欢的是你,一直都是!你信我……信我……”季予很急很急的模样,一边咳嗽一边急促的喘息,手指头尖都在颤抖。
林莫不合时宜地有些想发笑,两个人这时候竟跟年轻的愣头小子似的,都走到这种地步了,就喜欢不喜欢、恋人不恋人这种事争论有什么意义呢?
林莫伸手捂住季予的口鼻,“憋气,你呼吸性碱中毒了。”
季予在林莫掌心里含糊不清地呜咽了两声,过了很久才缓过来些。
林莫垂眼看着季予蒙了层雾气的眼和那张因激动仓皇而显得格外不安的脸,内心重重叹息一声。
季予他因自己刚重伤醒来,身体状况和情绪都还不稳定,其实并不适合和他谈论这些。
他本来也不想说这些,因为现在还不是时候。
可季予既然主动开了这个头,他就没法子再佯装下去,他没有季予那样精湛的演技,这才一个星期不到就露了马脚,实在失败。
算了。
有些事,并不是逃避就能得到解决的,如果能彼此说开了,好聚好散那是最好不过。
林莫将季予扶到床边,同他一块儿面对面坐着,“我们好好谈一谈吧,我今天哪儿都不去,你也不要着急,也别再激动,慢慢呼吸。”
季予听了林莫的保证,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可是我在发烧,我怕我糊涂说错话,你又要生气,你能不能等我好了再和我谈。”
他小心翼翼和林莫打着商量,下意识想要逃避掉这次林莫想主动和他展开的对话。
“不会。”林莫却是几近释然般的语气,说:“你现在说什么我都不会再生气。”
“你……”这话听着令他不爽却又无可反驳,季予欲言又止。
“季予,”林莫唤完季予的名字就陷入沉默了,他双手放在膝前,用指甲不停抠扯着甲床附近的软肉,等到撕扯破皮绽开血珠,他才哑着声问:“你恨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