玥兮捂着腹,错愕地望向她。
黛窈一脸不屑地笑着,玥兮只觉心口绞痛,灵气又不如从前,她急的直冒冷汗。
她俯视玥兮,满面倨傲,挑衅似的故作惊讶,冗长而娇媚地“啊呀呀”一声,“你这是怎么了?一个巴掌都受不了。我记得,你以前为了泠羽,可霸气了。”
玥兮对着她,满脸愈发嫌恶,她压了压怒意,而后又轻蔑一笑,“噢。”
黛窈怔了怔,这是什么态度?不把她放在眼里?
她平生最讨厌别人把她看扁,前几回已经吃了不少的瘪,这一次终于把黛玥兮打趴下,她凭什么看不起自己!
黛窈尖声道:“你什么意思,难道我说错话了吗!你好好回答我!”
玥兮换了个姿势躺着,远看像个富家老妇准备嗑瓜子悠闲地谈天。
“你这不蒸馒头争口气的模样,还真是继承了你父亲那老货色的衣钵。”玥兮叹了口气,故作老气横揪,“只可惜为了这口气,一步错步步错满盘皆落索,叫人好生可悲。”
黛窈似懂非懂,她只知道这个黛玥兮在骂人,“你凭什么这么羞辱我父亲,你,你给我站起来说话!”
玥兮皱眉,嗔怪:“我好歹也是你姐姐,你就这么对你姐姐说话?”
黛窈面色苍白,“什么姐姐,我父亲只有我一个女儿……”
玥兮望了望沧濯,他还是静悄悄地躺着,并无人动。继而她转向黛窈,“黛夷老头没跟你说?看来你对于他来讲只是为他搭了把手,其实他根本没有把你放眼里。”
这句话直接触了黛窈的逆鳞,她暴跳如雷,“你胡说!我从小父亲就给我锦衣玉食,我母亲死了,他只剩我了,他不可能……”
说着说着她眼眶就红了,她指向玥兮,反问:“那你呢!从小就被送去檀仙寨这个破地方,这么多年对你不闻不问,他把你放眼里了吗?!”
玥兮沉吟。
她爹有没有把她放眼里,她好像并不关心。
她仿佛麻木了,听到这些内心竟毫无波澜。
什么时候开始麻木的?好像是自从母亲去世后,她被送去檀仙寨时,意识到自己可能被“抛弃”时,心就愈发得硬了。
同样是面对母亡,黛窈和她反应完全不一样。
玥兮心里缺了一角,那是属于爹娘的。但其他仿佛完好无损,她有阿婆,有小红马,有靖芷和纪优,有绛烟和盈霜,有泠羽。
而黛窈身边只有黛夷,她把她父亲视作神祇,时时供奉。
就算黛夷屡次把她打得生不如死,她还是对她父亲忠贞不贰,倘若一言不合便亲离,她确实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失去了。
说到这,黛窈确实可怜,比她要可怜。
黛窈对玥兮莫名投来的怜悯目光有点疑惑,转而又感觉被羞辱了,这个黛玥兮是在可怜她吗?!
她讨厌被别人可怜,她要的是他们的羡慕与仰慕,还有惧怕。她自知跟随父亲多年作恶多端而致四处树敌,但只有这种办法,她从不后悔,做了这么多的努力,可不是为了让别人怜悯她的。
黛窈挺了挺身板,继续说道:“世间人情我从不相信,不过你和泠羽倒是对对方真心实意,你这蠢货为了泠羽却还妄想改变历史,不过幸好我聪慧过人,能及时在九世轮回崖中回到过去,破了你这美梦。”
既然黛玥兮在可怜她,那就让她亲手毁了这份怜悯。
正当黛窈准备施法攻击玥兮时,她身后那黑衣人高高跃起,猛地踹了黛窈背后一脚——
“噗!”
她那轻蔑的表情瞬间变得惊骇,毫无悬念地倒在地上,喷出一口血。
玥兮:???
黛窈明显也不可思议地望向后方,黑衣人居高临下地俯视她,她一时间恼羞成怒,愤怒地“啊啊啊”尖叫数声,立马从地上爬起来,猛地朝黑衣人扑去。
拖住黛窈也够久了,玥兮不想管那么多了,踉跄地起了身,走过去将沧濯化作云烟,隐藏在自己的衣袖里,准备逃跑。
幸运的是,那黑衣人和黛窈并未追上来。此刻他们二人应该已打得不可开交。
玥兮在林中又奔走了一炷香时间,身体愈发沉重,心头越来越痛,眼前阵阵发黑,她终于支撑不住,直直栽向地面。
浮岚暖翠,月明星稀。
玥兮再度恢复意识时,已经躺在了榻上。周围清茶幽香萦绕,令她熟悉又觉安心。
一轻缓的脚步声传来,伴随着主人哼唱优雅婉转的民间曲儿。
这……分明是阿娘时常泡的花茶的茶香,还有这曲调,分明就是阿娘在她幼时天天在她耳边哼唱的花满楼小曲!
她现在在哪里?
玥兮猛地睁眼,入目的是朴素的木屋一隅,加以巧饰,变成了适宜隐居的山间小宅。
“姑娘,你醒了。”一轻柔又熟悉的声音在不远处乍响。
玥兮转头,一容貌清秀昳丽的女子款款上前,她身着一素白长衣,如同青山远黛后一朵秀美又朦胧的白菡萏。
芙苡将汤药放到榻边的小茶几上,坐到玥兮旁边,温声问道:“现在感觉有没有舒服一点?等等……姑娘,你怎么哭了?”
玥兮嘴唇翕动,如鲠在喉,只能“啊”“啊”几声,似乎藏在喉咙下的,是狂卷排踏的千言万语,即将冲破封印。
“你……说什么?”
玥兮含泪,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她的面容较玥兮记忆中的阿娘略显青涩,现在的阿娘才不到二十岁,和她的年纪相当,阿娘自然还不知道她。
她吸了吸鼻涕,别过脸,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往下掉,喉头滚烫又辛痛,说不出一个字,生怕一张口,就会忍不住崩溃大哭。
她最终没能说出那两个字。
一旁递来绣着芙蓉花的手帕,芙苡替她擦掉两颊横着的泪,动作轻柔,力道均匀。她说:“我乍见姑娘时,不知何故甚觉亲近,如果姑娘不嫌弃,不妨把我当做你的亲姐姐,心里若有什么委屈难过的事,也可一一向我道来。”